在我小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群人带着大大小小的设备和行李,到村里放电影。奶奶说,这是村里的福利。
那时候有线电视还不普及,家里的电视没几个可以看的节目,哪里像现在这样人手一个手机,想看什么都竟在股掌间。
几乎每家都有广播,通过这个挂在墙上的小小的盒子接收外面的讯息。固定的时间上演固定的节目,然而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对于从来没出过村子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沟通外界的窗口。
电影一般在晚上放,下午的时候家家户户在家准备小零食,炒蚕豆、炒花生米,还没有开始放映的时候,舞台下面就坐满了人,其实哪里是什么舞台,不过就是一面看起来稍微干净一些的白墙而已,设备也很简单,不过我记不得了,那时候还小,只记得放映机旁边站着一个人,两个转轮一直转啊转啊,前面还有很亮的光投射到墙上,透着光,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尘埃,它们就在空气里游走,在光里浮动,不多也不少。
电影结束了,大人们扛着自家的板凳,领着自家的孩子回去睡觉,稍大一些的孩子,还要留在那边问东问西,或者各自玩闹。对我们来说,这是无数个类似的夜晚中,最特别的一个。总能很快进入梦乡,运气好,在梦里也会展开一场电影。
那时候放映的电影,大多数是共产党打仗的片子,名字一个也记不得。那时候就觉得当个兵是个无比光荣的事!
其实我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很快农村里有线电视普及,再也没有人来放电影了,也许最后一次他们来了,可是,没有观众了。然后,他们可能就失业。
近来,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书,到越来越发觉自己的眼界是多么狭窄,不管之前做了多少事情,依然觉得自己仍然是个普通人,事实也是如此。写过一些严肃的文字,很快被人忽略,我以为我感到了自己,也会有人被感动,现实总是让人有些难过。
而我要说的这个放映员是《东方之子》一期人物,叫赵克清。也是因为这期节目,白岩松得了主持人讲,同时也坚定了他电视之路。
赵克清是高原上的放映员,是个淳朴的人。在不同的游牧点穿梭,翻过大山,越过沙漠,日复一日。
【到了游牧点,老赵的马和骆驼被人骑走了,没了马和骆驼的我们不好拍摄,老赵就和其他的牧民去找他的马和骆驼。我们就在蒙古包里和住在这里的蒙古牧民聊天,有一段话对我至今难忘。一个牧民问我:“你是从北京来的吗?”我答“是”。他接着便问:“毛主席他老人家还好吗?”我答:“毛主席早已去世。”那位牧民惊愕了一下又问我:“那现在北京谁是毛主席?”我答:“江泽民。”牧民沉默了,隔了一会儿说:“不认识。”】(选自《痛并快乐着》白岩松)
忽然想起了上学时候学的《桃花源记》我以为那种“问今是何世,乃不知不汉,何论魏晋。”当时不能理解的话,在一个瞬间,一下子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忽然明朗了起来。牧民们,由于长期脱离现实,对社会状况一无所知,国家对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男人白天喝酒牧民,女人持家劳作,孩子天真烂漫地玩耍。
【中国太大了,当我们从高楼林立的北京出发,当我们对世界上哪个国家的政府更迭都了如指掌的时候,在远方,有的人却对这个国家的大事也无从知晓。这就是中国,这才是真实的中国。】
我并没有见过赵本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书本还有网络得来。当老赵搭好了帐篷,搭好了设备,就就要黑了,牧民们纷纷赶来,近的走路,远的骑马,一帐篷的人,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神里散发着好奇的光。电影开始了,所有人聚精会神。老赵忙着放电影,牧民忙着看电影,而白岩松他们忙着拍着一切,所有的细节。
和我小时候一样。只是我们没有整夜的放映,很快就结束。老赵整整放了一夜,白天劳作的人们很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最后坚持看完的,估计也不多了。
寂静的深夜,这个帐篷里胶卷一直转动着,这是老赵无数个相似夜晚中的一个。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又会去往更远的牧民点,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书上黑白照片上,老赵的脸色坦然,额头锃亮,还能看到突起的经脉,头发很短,微笑的嘴角堆满了皱纹。依然可以看得出来,由于长期坚持跋涉,老赵皮肤黝黑。
白说,电影都不是什么新电影,可是对于闭塞的牧民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透过电影,他们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老赵要去往远方,而他要把这个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此刻我在看这一段的时候,不知道远方的老赵是否都好。
我想不管什么时候,偌大的中国,需要老赵这样的人。
【但愿以后好多事,自己也能平静地“无心”去做,最后能否成功其实并不重要,上路时的轻装才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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