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并非我所想,我还是不想回家,我更喜欢自己选择的家庭,而不是被给予的家庭。所以我在剑桥越开心,我的开心就越因为觉得自己背叛了巴克峰而散发着恶臭,这种感觉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一种我可以在舌街上品尝,在呼吸中闻到的东西。
圣诞节,我买了一张回爱达荷州的机票,启程前一天晚上,我们学院举办了一次晚宴,我的一位朋友组织了一个室内唱诗班,要在晚宴上唱圣诞颂歌,唱诗班已排练了好几个星期,但在宴会那天,女高音得了支气管炎,那天下午,我的电话响了。是我的那个朋友,“麻烦告诉我,你认识会唱歌的人吗?”他说。
我已经多年不唱歌了,而且从没在爸爸不在场时唱过,但几个小时后,我加入了室内唱诗班,登上了大厅里巨大的圣诞树上方的椽子附近的平台,我珍惜那一刻,很高兴能再一次感受音乐从胸口浮上来的轻盈感,我也想知道,爸爸会不会冒着进入大学和这个国家的风险来到这里,听我唱歌?我相信他会的。
巴克峰还是老样子,公主被积雪覆盖,但我还能看到她腿部深深的轮廓。我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一手搅拌炖汤,一手拿着电话解释益母草的特性,爸爸的桌子仍是空的。母亲说,他在地下室躺在床上,他的肺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个身材魁梧的陌生人,慢吞吞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过了几秒钟我才认出那是哥哥卢克:他的胡子那么浓密,看上去和他养的山羊一样,他的左眼是白色的,已经瞎了。几个月前,他的脸被彩弹枪击中。他穿过房间,拍了拍我的背,我盯着他剩下的那只眼睛,寻找熟悉的东西,直到看到他前臂上凸起的疤痕,一个两英寸的对勾。正是被大剪刀伤到的地方,我才确定这个人就是我的哥哥。他告诉我,他和妻子还有一群孩子住在谷仓后面的一间活动房里,他在北达科他州的石油钻塔上工作赚钱。
两天过去了,爸爸每晚都上楼坐在扩建的“教堂”里的沙发上,一边咳嗽一边看电视或者读旧约。我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帮母亲干活。
第三天晚上,我正坐在餐桌旁看书,这时,肖恩和本杰明从后门拖着步子走了进来。本杰明正对肖恩说,他在镇上的一场小交通事故后跟人打架的事。他说,在他下卡车与对方司机对峙之前,他把手枪塞进了牛仔裤的腰带里,“那家伙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麻烦,”本杰明咧嘴笑着说。
“这种事只有傻瓜才会带枪。”肖恩说。
“我又不是真想开枪,”本杰明嘟囔着。
“那就别带枪。”肖恩说,“那样你才知道你不会用到它,如果带了你可能就用上了。事情就是这样,拳头干架很快就会演变成激烈枪战。”
肖恩平静地说着,面带沉思,他那头金发又脏又乱,也该修剪了。他脸上布满了泥灰色的胡茬,眼睛在油污和尘土下闪闪发光,好像灰云中闪烁的蓝色火焰,他的表情和言谈似乎来自一个比他年纪大的多的人,一个热血已经冷却,与世无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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