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

我认识这位新邻居，是在一次下楼。她腆着大肚子在电梯里，向我点头致意，作为回应，我关切地问:“几个月了？”女人爱笑，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快出生了，大姐。”

在小区小亭子里，我们坐着说话。知道她叫赵琴，是刚从乡下搬过来的。现在市里的房价一直飙升，能在市里买房的农村人不多，而且看她穿着打扮也不寒碜，我不禁问她:“做啥生意，这么有钱？”

她又是格格笑:“不瞒大姐，我们那生意……来钱快，就像秋后在林子里扫杨叶一样。”她不愿透露实情，我满腹猜疑也不便追问。

没几天，又见她时，正被老公搀着坐进一辆宝马。我向她打招呼，她笑着说:“我们生小宝宝去了！”我忙向她祝贺。

这样，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大约一月有余吧，我把这事早忘到了爪哇国。一日，突然间听到邻居家有嘤嘤哭声。起初以为小夫妻俩闹闲气，没有在意。后来又听到哭声里有男人的中低音，就觉出事情有点蹊跷。出于邻里之情，我禁不住推开了邻居家的门。

赵琴躺在床上，男的来开门，倒水招呼我，脸上的泪花还没擦干净。赵琴叫了一声大姐，要起床，我赶紧过去制止了她。我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责怪道:“大月子里可不兴哭。小两口都忍让些，能不生气就不生气。”

谁知刚擦干眼泪，因为我这句话，两人又哭起来。赵琴一抽一噎地说:“孩子……没成……”我这才知道两人哭泣的原因。更为惊讶，脱口说道:“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咋还会有这事？”

从他们断断续续哭诉中，我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赵琴生下的孩子是个又白又胖的大头儿子，足有9斤多，一家人喜得抿不住嘴。孩子的爷爷爷奶奶、叔叔姑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奉上了上万元的大礼。

男人更是乐得跳圈儿，对媳妇说:“我也要为咱儿子送一份大礼！”赵琴笑问:“送什么大礼？”

男人说:“为儿子做全身检查。”

赵琴说:“儿子刚出生，又没啥毛病，做什么检查呀？”

男人说:“就是想为儿子花点钱。这只是第一份礼物，以后大礼不断。我就是想让儿子知道，咱不差钱！”

孩子光腚在体检室等了一上午，没有排上号。虽然天气很热，但初生的婴孩儿暑天也怕冷。下午体检时，孩子开始发烧。医生说是感冒。

小病。市中心医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这里医生都是专家，虽然医疗费用昂贵些，疗效没说的，一般人在这医院看不起病，也排不上队。小两口有的是钱，谁也没有在意。可治疗了几天，感冒转成肺炎，高烧不退。转到重症监控室，一天几千块，抢救了十多天，医院竟下达了临危通知书。夫妻俩这才慌了，可是已经无济于事……

我心里想，这不是瞎折腾吗？嘴里敷衍了几句节哀顺变的安慰话，匆匆离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出门的时候，突见楼前停一辆卡车，几个工人正往上搬装东西，赵琴在旁招呼着。我惊讶道:“怎么，搬家呀？”

赵琴却一下扑我怀里喵拉大哭:“大姐……我们离婚了……”

我更惊讶:“你们才结婚多久啊，好模好样的，说离就离了？”

赵琴抽噎着:“他外面原来有女人……”

我抱住赵琴，竟一句合适的安慰话也说不出。婚姻历来称为终身大事，而在这年轻人眼里，竟像“过香楼”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见那男的领了一位新的女主人。那女人并不比赵琴漂亮多少。

工作很忙，日子很稠。忽一日我又有一个新的发现:我的这家邻居好久没有动静了，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向邻居打听，邻居回答:“你真不知道吗？这男的女的都被抓起来了？”

我又是大惊:“犯啥法了？他们到底做什么生意的？”

邻居说:“那男的是刚上任的乡下的一个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