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暮

      这是一篇搁浅了很久的文章，从16年延期至今，不是不想写，只是期间各种琐事杂糅扰乱了心境，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再加上我又是个偷懒随性的人，在慢慢淡忘了初次阅读这本书的感受时，渐渐地没有了动笔的念头。于是，这样一拖再拖，当我再想忆书中的细节时，已是恍惚，唯有当时留余的感动悄漫心头。

        这是一本特别的书，特别在它是由一位70多岁老人（洪荣女）的家庭日记和其女儿（黄安娜）的文字整理而成。若论逻辑、修辞、表现手法，我想这都不是什么上乘之作，毕竟这只是一位70多岁才开始通过自学学会识字写字的普通母亲的家庭日记，不可避免的文字中有很多错字病句，还有很多错误的语法，但是这厚厚的八本日记里却记下了她对世事和生活的淡然和眷恋、刻下了她对家人的爱。而作为母亲日记最忠实的读者——黄安娜，也以自己细腻的笔触写着对母亲的怀念与感恩，她用文字陪伴妈妈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我已记不得初读这本书时流过几次泪，只是在读完后把这本《有一天，妈妈老了》郑重的推荐给我妈看，这是我第一次给老妈推荐书，老妈也翻看了一些，可惜后来被我弟误装到学校，老妈就再也没读过了。前不久，这本书被我推荐给了学生和家长作为3月共读书目，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正读完这本书且小有感触的。学生交上来的文字，我也看了，大多是泛泛而谈，或者是没读懂，稍好一点的可能联系到自己父母。究其原因，或许是年岁未到。

        于我自己而言，为什么对这样一本书念念不忘，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以前称呼都是“妈妈”，现在习惯性称呼“老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变化，大概潜意识里感受到衰老的痕迹。这真是一个悲伤的话题，就如歌里所唱“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也曾祈求但明白终究是一种奢望。时间从来都是公平的，却也是残忍的，在我们渐渐长大成熟后，却要带走我们最为珍贵的东西，原来世间一切都是一种交换，只是这交换在我看来并不等价。

        老妈曾是我的超人，我一直认为世间没什么事能难倒她，无形中她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每当我迷茫无措亦或是欢欣喜悦时，总是会和她倾诉，有时她会安慰我，有时也会批评我、告诫我。我一直觉得有她和老爸在，哪怕天塌下来我都不怕，却不想他们也在渐渐老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他们的支柱，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老妈这个人，做事很是认真负责，是“严于律己”的典型，我想这点我们仨可能都潜移默化的受到点影响，只是我会偷点懒，我妹身上可能体现的更明显。

        我有时想如果老妈不是生错了年代，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她身上的那股执着精神让我看了也为之汗颜。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老妈是这几年才接触智能手机的，作为一个大年纪的初学者，老妈学会了用微信视频、浏览新闻、学会了用手机实时关注考研信息等等，有的时候我不得不感叹老妈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有几次手机出故障，老妈打电话来给我求助，隔着屏幕解释半天也没解决，毕竟老妈不是年轻人，操作起来没有那么迅速，于是我说等星期天回家帮她弄，结果第二天老妈就异常喜悦的给我打电话说问题解决了，我很是惊诧，询问之下，方知老妈自己在那琢磨捣鼓到半夜，抱着不修好不罢休的念头成功解决了故障。每当这时，老妈会和我开玩笑似的自夸一句“你看，你老妈我聪明吧！”，我说“是是是，我们的智商都是遗传自你”，说完我俩都笑了。其实，我想老妈厉害的不是智商，而是她这股执着的精神。

        老妈不光是“严于律己”，对我们仨要求也很严，现在长大了，反而不怎么管了，但是有些习惯已经刻到骨子里了，我想这也是老妈给我们的一笔宝贵的财富。比如，寒暑假，好不容易清闲一下，老妈看见我背回家的课本，就会反复的念叨，让我提前备课，虽然我也是有此打算才带课本回家的，但是还是想磨蹭几天再写。只不过在老妈强大的攻势下，我还是乖乖的写起了教案，这样开学之后的负担相应也减轻了。老妈虽然不懂教学，但总是叮嘱我要好好教，不要松懈，要耐心对待每一个孩子，认真备好每一节课，每次看她一脸语重心长的说这些，心里暖暖的，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关心自己，真好。

可是，若让我用一个词形容老妈最大的特点，我想是坚韧，坚韧得可能有点固执，固执得让人心疼。老妈操劳了大半辈子，和老爸撑起了整个家，给了我们仨一个相对安逸的学习生活环境，但是却从不轻易说苦说累。还记得那句话糙理不糙的名言“只要你们仨愿意读，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们读书”，所幸我们并未辜负爸妈的这份厚望，毕竟倾其所有的这份心意实在是太厚重了，谁能忍心辜负呢？生活的重担从来没压垮过老妈，但是那一次老妈还是哭了。那会我大二，妹妹初三，正面临中考，弟弟初二，老妈田间干活时不慎把右锁骨摔成粉碎性骨折。哪怕这样，她也不想打电话跟我说，怕我担心。还是小姨打电话告诉的我，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趴在桌子上痛哭了一场，平缓了情绪后打电话给老妈询问情况，谁知老妈一再告诉我，没关系，不痛。锁骨啊，粉碎性骨折怎能不痛？我知道老妈是想安慰我，但是真的太难受了。老妈竟然还一直担心，如果她手术费用过高，那我们几个学费怎么办？锁骨粉碎都没哭、笑着说不疼的老妈，这一刻在电话那头哭了，这头的我也是哭得哽咽，那一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坚强固执得让我心疼的老妈。后来在我和家人的劝说下，老妈终是暂时放下了担忧。不过她又担心起另一个问题——我妹中考怎么办？怎么才能瞒住她，不影响她情绪？于是全家人开始致力于演好一场戏，事实是根本瞒不住。我妹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几次回家老妈都不在家，其实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只不过她没有说。后来暑假我回家，她悄悄地和我说，说姐我其实都知道，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话了，但老妈他们不想我知道，我就假装不知道，但是每次回校总是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说完那一刻，我和我妹抱头痛哭。这是一个坚韧顽强的母亲疼爱孩子害怕孩子担忧而播下的善意的谎言，收获来的是一个心疼母亲的孩子因爱而生产的一颗善意的果实。

        这样一个坚韧的老妈，让我们心疼，也让我们“不省心”，因为她受了伤从来不会和我们说，但越是这样我们越担心。这不，昨天打电话给她时，她说下田时不慎绊了一下，小拇指被镰刀划了很大的一个口子，流了很多血。那一刻，心惊肉跳，连忙追问，老妈反而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已经止住血了，但是心里终究不放心，还是决定回去看看。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觉得或许老妈会开心一点。

        人家都说“老小孩”，年岁越大越像小孩，我想是的，老妈现在也慢慢地学会和我们倾诉了，不知不觉间，我们从当初那个被牵着的小孩成长为可以为他们挡去一方风雨的人，我们渐渐长大，他们也慢慢老去。

        时光催人老，岁月忽已暮。书中黄安娜的“妈妈，我还会回来的”，成了永久的遗憾。她后来明白“对于妈妈来说，最好的礼物莫过于孩子们围在她身边，听她说心里话了。偶尔，回趟家，跟妈妈说一句：‘妈，我想吃你做的饭了！’这也是一种孝道吧！”

        人总是这样，等到失去才知道后悔，后悔才知道珍惜，就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或许是个难解之谜，但我不想这变成一种遗憾。如同《有一天，妈妈老了》中所说“如果有一天，当他们站也站不稳，走也走不动的时候。请你紧紧握住他们的手，陪他们慢慢地走……就像当年他们牵着你一样。”

        闲人杂感，谨以此文献给我那认真的、执着的、坚韧却也脆弱的、“不省心”的、“老小孩”似的老妈，作为母亲节一份特殊的礼物，不好意思当面和你说，借着文字表达我们的敬意与谢意，希望我们仨可以成为荫蔽你们的那棵大树，如同当年你们荫蔽我们一样。

                                      (书于2018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