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中华史《王安石变法》 第一章：箭在弦上之变法迫在眉睫
艺凡：接前文，前文提到变法的一些弊端。
易中天：对，但也应该变法，而且可以说是迫在眉睫。最严重的问题是国库空虚。神宗继位三天，三司使韩绛等人，就给皇帝陛下交了一份财政状况报告，奏折里赫然写了八个字：
百年之积，惟存空簿。
艺凡：账上一文钱都没有。
易中天：没有钱的原因之前讲过，帝国的财政收入都用来养官、养兵、买和平了。
艺凡：但是没有办法。赵匡胤留下之“祖宗家法”的核心思想是维护皇权，基本国策则是能花钱买就花钱买。
易中天：这样花钱，谁扛得住？北宋经济是繁荣的。可惜，经济增长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开销的增长。据统计，仁宗皇祐年间，国家财政收入三千九百万，支出一千三百万，占收入的三分之一。英宗治平年间，收入四千四百万，支出八百八十万，占收入的五分之一。到了神宗的熙宁年间，收入虽达五千零六十万，支出却也是五千零六十万，竟占收入的百分之百。
艺凡：神宗这个皇帝可怎么当？
易中天：何况这还只是说法之一。另一个统计数字却显示，英宗时期朝廷便已入不敷出，仅治平二年（1065）的财政赤字就达一千五百多万，其中非正常开支一千一百五十多万。这个数字跟前面的说法差距甚大，很难判断孰是孰非，却雄辩地证明当时帝国的管理实在是混乱至极。
艺凡：混乱也不奇怪。赵宋官家为了巩固皇权，防止谋反和政变，故意将制度和机构设计得非常复杂。枢密院和三司都能自行其是，不必跟中书省通气。国库早已空虚，枢密院还在招兵买马；民众早已贫穷，三司还在横征暴敛。
易中天：最可笑的是，有一次某官员居然同时接到了中书省和枢密院的不同任命，竟不知到何处就职才是。
艺凡：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下，尸位素餐的不乏其人。
易中天：神宗继位第三个月，朝廷决定提拔开封知县到开封府工作。然而皇帝找这个人谈话，却发现他对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居然一问三不知，气得神宗皇帝不知说什么才好。
艺凡：养了一群废物？
易中天：确实如此，甚至连废物都不如。因为他们还要内讧，还要钩心斗角。还是在这个月，神宗接到投诉，两位监察官员弹劾参知政事（副宰相）欧阳修，罪名是与儿媳通奸。
艺凡：这对于标榜“以德治国”的大宋王朝而言，当然是天大的丑闻。
易中天：欧阳修本人更是不能不答辩。他上书皇帝说：此事禽兽不如。如果是真，臣犯天下之大恶；是假，臣负天下之至冤。因此，恳请陛下主持公道，宣谕公正之臣查问：闺中隐秘之事，御史何以得知，秽行又何以败露？
艺凡：欧阳修到底是欧阳修，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
易中天：举报人当然答不上来，一会儿说记不住了，一会儿又说监察官员有权捕风捉影。查来查去，造谣者居然是欧阳修的小舅子。皇帝盛怒之下，将那两个监察官员同时贬职。这件事耗费了神宗许多精力，结果却如此摆乌龙，皇帝再次气得无以复加。他愤怒地对那几个人说：放着许多军国大事不管，管人家的私生活干什么！当然，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养着你们这帮废物，难道就是让朕闹心的吗？
艺凡：宋的官场，真的已经腐朽。
易中天：就连重臣们也让神宗感到失望。熙宁元年（1068）四月初一，退居二线的老宰相富弼来宫中见他。皇帝满怀希望也虚怀若谷地向这位三朝元老请教，得到的回答却是：愿陛下对外二十年口不言兵，对内维持安定团结就好。
艺凡：神宗听明白了。富弼是知道自己锐意革新，才故意这么说的。看来，王朝的国家机器已经生锈，不改革不行。
易中天：依靠那些元老，那些旧人，还有那些老办法，也不行。吐故纳新，已是唯一选择。且听下回分解，韩琦罢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