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史简编》在这里
这些零七八碎的小故事,早在《仙史简编》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了。
偶尔灵感来了的一小段,或许算不上是故事,权当是曾经闲暇时的自我消遣吧。
某一个瞬间,有自己喜欢的影子。
今天又翻了出来,只字未动,送给这个系列。
也送给曾经看过我的你们,送给曾经怀有梦想的自己。
无酒系列。。。
云汀大陆,神佛六界,世间武侠。
以阿九的视角来看看这个世界。。。
无酒1:一捧雪
01
我是一名乐师。
我会吹一支曲子,浮生若梦。
一声直入青云去,多少悲欢起此时。
我叫阿九。
这并不是我的名字。
师父说,行走江湖的人,怎么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呢。况且,你已经不是人了。
我住在西陵蔚城的十里长街,七生巷旧故里。
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死了多少年了。
大约是一个深冬落雪的日子。
我和妹妹艰难行走在蔚城的雪地里,空气清明,万籁俱寂。
我几乎都要忘记了,我还有过一个妹妹。
那时,我还不叫阿九,我还是一个忧心衣食的贫苦女孩。
后来我就离开了这副瘦弱不堪的身躯,遇见了我的师父。她说,她叫阿七。彼时她在一间酒坊里喝酒。而我在这世间,不知游荡了多久。
不如,你就叫阿九好了。刚好也是我的第九个徒弟。
于是,我便成了阿九。吹一只骨笛。
我问师父,我是不是变成了鬼。
师父说,你想得美,不过才是一只游魂。鬼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世间游荡的,无非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孤魂,没有名籍,鬼可都是有身份的。他们与人与神一样,在六界中占得一席之地。
师父,什么是六界。
人神鬼,仙魔妖。世间六种不同的生灵。
世间真的有鬼神妖魔吗。
所谓鬼神,不过是在信与不信之间,成了人类茶余饭后的消磨。信则有,不信,该有的仍然会有。
那我现在属于哪一种。
人不人鬼不鬼咯。
那以后呢,我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你曾经修行过,或许有机会在死后修成一位鬼仙。要么就是重新投胎再世为人。不过你会忘记所有前尘往事,包括现在的我和你。以及这些话。
可是我没有修行过。
你飘荡了这么些年,一直也没有投胎转世,应该不是等不到机会吧。
我不知道。也许是害怕忘记。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孤零零地活在人世间。
希望他日江湖重逢,但你不愿再世为人。有些东西,你不知道应不应该忘记。不如就交给天意咯。
我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挡一挡这越来越多的月光。我只是习惯了黑暗。却忘了这是夜晚。我抬眼将师父瞧了一瞧,复又低头。师父,我可不可以见见阳光。
师父带我去了地府,没有过奈何桥,走的是鬼君家的后门。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师父,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又有身份的鬼。
在鬼君府邸的窗户旁,师父将一个大着肚子的美貌女子指给我看,她有着长长的橙色头发,凌厉中透着微微的欢喜。
师父说,这便是你的娘亲。你父亲是鬼族五君之一。
我出生于九月初九,有一个好记又实在的名字,阿九。一切都和师父说的一模一样。
我也成了一只鬼,一只得见日光肆意行走的有身份的鬼。
02
在我两万岁的那年,父君把我领去了仙界,说是要为我寻一位神仙做师父。我很疑惑,我们不是鬼吗,神仙会把我们抓起来的。
父君慈爱地轻抚我的头发,阿九,我们鬼族,和神族仙族魔族都是和平相处的,多年不曾有过冲突。放心好了。
然后我就见到了我生前的师父。确切地说,是我转世重生前的师父。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还记得。
我听见父君在跟她客套,神君,小女就拜托给您了。而她却一直看着我,只缓缓说了一句,阿九,好久不见。
我俯身作揖,师父,别来无恙。
自此我留在蓬莱山,跟随师父学会了一支浮生若梦的曲子。吹曲子这回事,却是我原本就会的。
从两万岁,到四万岁。这两万年里,我只学会了两件事。吹笛和酿酒。
世间为人的时候,我似乎学过一些乐曲。至于学了什么,跟谁学的,却不甚清晰。
我问师父,我以后还会死吗。
师父说,如果你想,你便会。神仙是可以控制生死的,只要没有更厉害的神仙想置你于死地。只要你能顺利渡劫。
那么,我是一个神仙吗。
你想得美,不过是一只走了运的鬼。神仙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谢谢师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师父抬眼将我瞧了一瞧,随即又把目光挪回书卷里。不必谢我。是你运气好,等到了好时候。这是你应得的。而我,也会得到我应得的。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我见到了那只玉杯,师父说它有一个名字,叫做一捧雪。杯身有浅浅的勾痕,若隐若现。
我给你机会去寻景阑,你帮我浇灌杯身的九朵梅花。师父一贯的轻描淡写。
景阑是谁,我为什么要去寻他。
你无需问我。自有天意如此。
可是玉杯上的梅花,如何能够浇灌呢。
自然可以。不过是要用世间的故事而已。
可是我并不会讲故事。
你只需酿一杯酒换一个故事。他们比你更情愿交换。无需忧虑。
如果浇得多了,这些花会不会被淹死。
讲故事的人多,愿意喝酒的就不见得了。多余的那些故事,你便听来消遣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听到很多故事的。
师父终于从书卷里收回注意力,这是司命编的一本仙史,你拿去打发打发时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找司命问问。顺便了解了解这世间无常时空万象。
师父,这算是你在利用我吗。
哪里学来的新词儿,长进不少啊。想让我利用,你还差了点儿。我不过是在用你。用,知道吗,无利可图的。你想得美,我才不给你机会,小算盘就不要打了。
前些日子我回家探亲,听父君手下的小鬼提起,有个鬼族的后生爱上一个凡间的女子,其实是想得到那个女子培育的一种药草。他们说,他是在利用她。只不过用的不是钱财,而是感情。
利用也是一件双方甘愿的事儿。她若不爱,自然不会被利用。可是我有问过你是否愿意吗。
好像是没有。
自然是没有。我这是吩咐,不是商量。你只管去做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啊。有这功夫,你也去凡间转悠两个来回了。
师父,其实我也是有利可图的。我是甘愿为师父浇花的。而且,我还可以顺便去找找景阑啊。
景阑是哪位,他欠了你的钱吗。
师父,这个你没告诉我啊,我怎么会知道。
哦,那就不用管他了。
师父,我很怀疑你当年是怎么找着我的。你也太没有责任心了吧。我要回家。
你少来。该干嘛干嘛去。为师要去打个盹,你站远点,莫要挡了我的风。
师父,我怎么觉着我是上了贼船呢。
贼也有各人喜恶,不是谁都能入得了眼的。
师父,我为什么记不得前世的事。
你确定那是你的前世吗。该是你的,终归少不掉的。又何必挂怀。
不知这是我的前世还是今生,也或者,我早已分不清。
或许我原本就是一只有身份的鬼,不过是在俗世历了一回劫难。
也或者,我是逝去的一介凡人,因了某些事的牵绊,迟迟不愿转世再生。直到遇见师父。谁又能知道呢。
无酒2:浮生若梦
01
我住在西陵蔚城的十里长街,七生巷旧故里。有一家名为无酒的酒坊。
我只做两件事,吹笛,酿酒。
我只会吹一支曲子,叫做浮生若梦。
我只会酿三种酒,看朱成碧,画鬓如霜,半步长安。
一解忧,一沉迷,一永安。
一杯酒,可以造一个梦。
而他们,用自己的故事来换取我的一杯酒。
他们想要一个梦,而我想要一个故事。
只需一杯酒,一切皆可交换。
他们的故事,便是我的美梦。
以梦易梦。梦却各有所好。
我是一只食梦之鬼。
如果你来过蔚城,我想你会记得我。
如果你想换美梦,或许你会来找我。
我叫阿九。我会酿酒。还会吹一支曲子。
据说,浮生若梦是霍家剑十七式的第十式。
这是师父教给我的。
问剑山庄的霍家,有一把世间闻名的形意剑。
落迦山上的问剑山庄,有一片世间最美的梨花。
明年花开的时候,我想去看一看。
或许,会遇见一个想要美梦的人。
02
我如今四万零一岁。
在凡间,大概只是十六七岁的光景。
生命里的前两万年,我住在父君治下的桃止山上,是个无忧无虑的鬼族帝姬。后两万年,我住在师父老家的蓬莱山上,是个潜心学艺的泛泛之鬼。这最后的一年,我住在蔚城的七生巷里,听着别人或真或假道听途说的故事。我想,我是应该出去走一走了。
我想起了落迦山上的问剑山庄。可是我心有犹豫。我忽然不敢去了。却说不出原因。
我不知道如今是哪个朝代,哪种纪年。知道了也没有多大用处,我并不是史官,我只是个会酿酒的小乐师。
我的酒只用来换得故事,并不卖钱。我的曲子只给有故事的人听,并不以此为业。
所以,我是一只无所事事的鬼。整日里四处游荡,在空间和时间里来回穿梭,寻一些故事,来浇灌我师父的梅花。
我叫阿九。我会酿酒。还会吹一支曲子。
我师父说,阿九,你真是好运气。
我不知道我的好运气是指什么,我的死而复生,我的前尘皆忘,我的飘浮不定,还是我的鬼族身份。
我问了,可是师父没有搭理我。她只是说,阿九,莫要忘了我的梅花。
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会知道,师父羡慕的,只是我的六界同归,我的空白记忆。我原为凡人,死后投身为鬼族,母亲是魔族少君。在蓬莱山得受仙气熏陶两万年。
师父说,世间六界,人神鬼,仙魔妖。而我,竟莫名其妙地占全了。
可是只有四界啊,人鬼魔仙。师父说,蓬莱所居多为上古神祗,神界之说大抵源于此处。至于妖界,兴许是在鬼族里遇见过什么也未可知。我幼年误闯诛仙阵得以生还,师父说,我真是走了运,有了六界同归的护身符。不然哪里还有机会见到她。
如今想来,我确然是一个好运气的人。应该是一个好运气的鬼。师父给了我一个行走世间的机会,给了我一个穿梭时空的身份,还给了我一个可以听到很多故事的职业。
我喜欢听故事。虽然我知道,这些故事,师父是要留着讲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听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对师父很重要。那么,听故事这件事,便对我很重要。
我一定要听好多好多的故事。在云汀这个旷古的世界里,会有很多好听的故事。
唯一的遗憾,是我不记得生前的自己了。或许,这正是师父选中我的原因吧。她说过,我是她的第九个徒弟。为什么会让我帮她浇灌梅花呢。不只是我的六界同归,还有我的空白记忆。
这个身份原本就是师父的赐予,她给了我一个游历世间的机会,我理应为她照看几朵梅花。这是人之常情。
无酒3:以酒解酲
01
我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酒坊的院子里,这东南一隅的蔚城,风和日丽,空气清明。暮色四合的间际,浮光里有一种隐隐的凉意。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红衣的少年。
不是少年。看见正面的那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她是个假扮男装的女子。其实这种技俩很拙劣,那些看不出来的,不过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她就那么悠悠然地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
师父说,如果你不知道一个人的目的,最好不要先说话。可怕的不是无知,而是莽撞。
我对她笑了笑,侧过脸看了看厅堂的门匾,那是我托了令桑去天庭里找文曲星君写的。只有四个字,以酒解酲。
她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也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看着我说,老板娘,你这个酒坊是唬人的么。以酒解酲,和饮鸩止渴的逻辑有什么区别。这是否叫做,欲擒故纵。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过头也看向她,姑娘,天色不早了,喝酒容易伤身。坐下饮一杯茶,不知可否。
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很快就又微微笑开。不知老板娘如何称呼。
不敢。小店只有在下一人,并无别的。喊我阿九便好。不知姑娘,可否方便告知。
阿漓。
姑娘说笑了。我叫阿九,并不见得就是姓阿。应该不会这么巧,来此地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真的姓阿。
我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这个名字。
我一听,不是真名儿。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恍然大悟。阿漓姑娘原来是江湖中人,失敬失敬。
我看到她脸上又快速闪过一丝讶异,随后从容地走进了我的酒坊,从容地找个椅子坐下,又从容地端起了我递上的一杯莲心茶。这莲子,据令桑说,是若水花神池塘里结出来的呢。
一句江湖中人,一杯莲心茶,如此这般,竟然就这么认识了。那个女扮男装的阿漓。她也住在十里长街,梨花巷长安里。
我叫阿九是因为出生的日子重九,鉴于九九总有点小九九的闲话,我娘亲说就叫阿九吧,喊起来多亲切。只是不巧与我转生前师父的赐名相同。由此也可见我师父的厉害之处。不可说不可说。
而我师父阿七,据说是因为在家里排老七,师公他老人家偷懒给取了这么个名儿,说是以免混淆。上古时候的神仙嘛,在心机深深上总是谦让后辈的。
至于阿漓,江湖规矩嘛,我很懂的。所以我是不会再去问的。况且她说,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如此,甚好。
这是我在尘世里的第一个朋友。
02
我的另一个好朋友,是令桑。
我很庆幸,认识了令桑。
她是扶桑山上东华帝君的随侍小仙,因了父君的缘故,我得以常往扶桑山去,结识了令桑。彼时她已活了几万年,却依然是幼童的模样。
帝君是一个很随性的神仙,喜欢钻研释道之学,是三清天上和西方梵境的常客。
我曾问过令桑,天界男仙身边掌案的都是男仙,为什么你是个女的。你有什么熟人在扶桑山上吗。帝君府上的桑伯,该不会是你爷爷吧,你们好像都是桑树。
关于这个问题,令桑也曾严肃地回答过我。她说首先,桑伯确实有个孙女,不过被西王母给推荐到天庭任职了,就是五重天上的织女妶素。而我,不过同族类而已。我若是有背景又有实力,哪里还轮得到你这个小鬼认识我。所以你要感谢织女啊。
我心说,这跟织女有毛线的关系啊。我虽然是个鬼,好歹也是鬼族里的公主啊,不过就是出生时走了个后门而已。所以才有机会认识你的嘛,嗯,还是应该感谢织女的。哦不对,应该感谢我师父我父君和帝君他老人家。
说起帝君我想起来了。对了,令桑你为什么是个女的呀,你还没有告诉我呢。哎呀,我呸,什么跟什么呀。那个,令桑,为什么你一介女仙,可以成为帝君的掌案仙子。你们家帝后都不会吃醋的么。
令桑看着我,装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瞧了我一眼又转过了头。莫说还没有帝后,就算有了,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这个你还不懂啦小鬼。
我虽然是鬼,可是我才不小呢。细细思虑令桑的话,我猜测,帝君喜欢的那个人,一定是比令桑好看很多,所以才不会吃醋的。嗯,一定是这么回事。我顿时对这位未来的帝后很是好奇,竟然比令桑还好看。
那个手持佛经的帝君,竟然也有喜欢的人。这不由得让我对于神仙的佩服又增添了一分。看来,神仙的爱情故事,向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思及此,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我的师父。
我师父,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呢。
世间皆贪嗔痴念,六界亦妄执无明。因循苟且,生死等闲。
这是师父曾在我面前念叨过的,我一直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或许师父是想告知我一些事,却不方便直说。
可是,师父不是这种磨叽的人哪,她才不会说话说一半。
要么直说,要么不说。这才是她的风格。
兴许,就是一普通的偈语,无意间听到,又无意间记下了。回头见着令桑了,让她拿去问一问帝君便知。帝君通佛理,于此道甚懂。没准儿还能翻出一段不得不说的前尘往事呢。
其实才不是我八卦,是师父她老人家故意装深沉的嘛。说起八卦,这六界之中,还有比得过司命星君的么。看看他写的那些书就知道了。
师父还留给我一本呢。还说有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他。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去天庭逛一逛。
「画鬓如霜」· 霍如斯
夜色还是一样的清明,并没有因为窗前站了一个人而多出一分的温润,或者减去一分的月光。
还是四年前的那扇窗,四年前的那间屋,四年前的那条路。只是,月下的这人,还是四年前的那个人吗。还是四年前那个鲜衣怒马少年梦的女子吗。
也许,在她四年前走进这里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除了自己的名字,这所有的一切,自由,以及内心,都不再属于她了。或许这座楼的名字还与她有过一些关系,是因为她的坚持,他才同意把这里的名字改了的吧。也是因为她的坚持,她才能在这烟花柳巷之地,还能留住自己的名字。她始终不愿意改个符合这个环境的名字,除了她觉得那些名字太俗气,大概还因为,除了这个名字,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能与家有联系的东西了。
如斯。她的名字。
算来好景只如斯。
是啊,好景如斯,有谁知呢。
他会知吗。会知这一番奋不顾身的情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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