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看着爷爷，都感慨道：时间真的不放过任何人，爷爷真的老了，褪去了年轻时的严厉与霸气。
小时候，其实我很少跟爷爷说话，因为分家之后，他跟三叔家住一起，我几乎都没见他对我笑过，而我也不喜欢亲近他。以小孩的心理以及角度来想，总感觉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们家，所以他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我们家族里边最凶的一个。但是，关于他的“凶”，我几乎都是听来的，毕竟那是年少不经事。
二姐（堂姐）还没出嫁的时候，常听她提起爷爷打她的事，那时候我们还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没有分家，家里边很是宽敞，那天中午爷爷睡觉，二姐在家里边玩耍，扰到了爷爷睡眠，爷爷非常生气，一怒起来撩起干枯的玉米杆追着二姐打，凶神恶煞，二姐那是边喊边在家里绕着圈儿跑。一捆的玉米杆，爷爷几乎都丢碎了。二姐每次提及此事时总会忍不住笑出声，还不忘加一句：他那时候可凶了。
二姐常说起的还有一件事，是三叔怀怒跳水。三叔年轻时，不知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爷爷，被爷爷一顿训斥，还被爷爷抓着双脚倒立起来，后来三叔一怒之下夺门而出，跑到路边的水井一跃而下沉下水底，奶奶跟着跑出来，坐在井边哭。三叔水性还好，只是在水底憋着气，不一会儿也就灰溜溜上来了。
我稍微长大了记事了，妈妈偶尔也会跟我说起爷爷曾经掐过我的事。说是我去三叔家里玩，跟小堂弟起了争执，惹堂弟哭了，后来爷爷掐了我的手臂，被掐的地方还发紫了。妈妈说起这事的时候都会觉得心疼，小孩子之间斗嘴起争执，孩子不懂事，但大人也不该如此对待孩子。爷爷对堂弟的管教也是很严厉，有一次爷爷在厨房生火，可能是木柴比较潮湿，火没烧着反倒搞的厨房里“乌烟瘴气”，堂弟趁机在外边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然后就溜了，爷爷在厨房里咆哮，也被烟呛着满眼通红。
现在很多人谈及爷爷年轻时的事情时，都说他凶、严厉，没有人会说他很和蔼、善良，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把我们父辈的那一代教育得很好，毕竟当时的时代背景不同，教育方式也比较落后，孩子不听话就直接骂或者打，只是这种教育方式到了我们这孙辈上，的确也太过严苛。
在没动手术之前，爷爷的身体很硬朗，下地耕田，上山砍柴，感觉无所不能，每天都闲不下来。可是经过一次手术后，爷爷的身体很明显的大不如前了,还得了高血压，经常靠药物降压，吃药吃多了导致了各种副作用，而且动过手术的地方现在开始隐隐作痛，今年（2017年）由于膝盖积液，也去市里进行了治疗。嘴里也常叨念着：“不懂什么时候死啊”之类的话。
现在的爷爷除了经常说这里痛哪里痛之外，就是喜欢逢人就讲道理或者诉说自己的过去，他最常说的事是年轻的时候，还有关于我的叔伯以及老爹的一些事，他常说他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得很好，个个都娶到了媳妇儿，而且都能吃苦，转而又开始教育我们这些孙辈的，不仅要有文化还要能吃苦。爷爷的身子虽然有毛病，不过他的胃口还很好，每顿饭还能吃两碗，也保持着吃早餐的习惯。爷爷一个人在家是孤独的，自从奶奶走了以后，他就更显得落寞了，三叔三婶为了生活常年外出务工，两个堂弟也在外读书，只有节假日时才回家，自从我弟和弟媳生了小午后，倒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乐趣，小午两岁多了，也会“祖爷、祖爷”的叫唤，声音稚嫩可爱，爷爷听着一个劲的乐，脸上的皱纹也荡开了。以前，我还真没见他露出过这般笑容。
爷爷老了，我们这些做孙子的长大了、懂事了，不再惹他生气了，他呢也不如当年那般气盛了，不再严厉，不再咆哮，变得慈祥了。虽然还想下田干活，但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年轻的时候已经过度劳损，现不得不服老。偶尔，他也会去田间走走，看看曾经最熟悉的田地，每天能做的也就摘摘菜，打扫家里，或者扫扫屯道，也已经扛不起较重的东西了。
其实，爷爷也发现自己老了，发现身体大不如前，发现自己很容易忘东西。比如有一次，他把家里的牙膏收起来了，说是留给堂弟回家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后来就想不起来自己把牙膏放哪里了。还有一次煮饭的时候，他把电饭锅的里锅拿出来洗后忘了放回去，把米放到瓢里淘洗好了就连水带米直接往电饭锅里倒，后来水直接漏出外面来了。也有碾米的时候忘了给碾米机米壳出口的那地方套上袋子，结果米壳飞了一地还不知……他也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在衰退，但也是无能为力，他也想要记住，但是一转身就不记得了。有次我回家的时候，跟爷爷说话，他突然说他耳朵听不见了，那时我确实被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会听不见了呢？爷爷的听力明明都好好的。”后来爷爷说可能是吃降压药多了的原因，他说有时会出现耳鸣的情况。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总会出现一些毛病，有时候我们没办法根治，只能依靠药物来缓解疼痛，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但是我们无能为力。爷爷忍受病痛折磨的苦，以及心中的孤独，一旦倾泻出来，也会泪流不止，特别是当他跟姑姑诉苦的时候，哭得让人心疼，其实他是一个孱弱的老人。他和奶奶是一样的，有什么苦累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或者儿媳诉说，倒是想跟他们的女儿——我的姑姑说，毕竟他俩老就这么一张小棉袄。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棉袄，姑姑真的做到了作为儿女对父母所尽的孝道了。
爷爷越来越怀旧，喜欢谈起以前的事情，不管说了多少遍他都不会觉得腻，每一次听他讲述的时候，都感觉得到他说的每一件事就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他一直觉得新鲜。人啊，老了、寂寞的时候开始咀嚼回忆。所谓人至暮年长忆旧,白首最念少年时。
后来，我做过一个梦，梦见奶奶把爷爷接走了，在梦里，奶奶一如既往地笑着说话，那一刹那，想说对奶奶说不要把爷爷带走那么快，但是我发现我发不出任何声音。醒来之后，暗自庆幸，还好那是一个梦。
每一个人总会经历生，经历衰老，经历病痛，还有死亡，甚至抱着以前的回忆珍惜着每一天，我们不希望死神的脚步来得那么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