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十妹妹发信息给我,每一次都是语音,我好生纳闷,想她是不是有一些懒惰,动手可比动口麻烦多了,还得考虑是不是提笔忘字,或者写错了引起误解或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也心里有一些小小的责备。于是,有我收到信息,听她一句一句说完后,便也不厌其烦,一笔一画极认真地回复,而且特别留意措词,以及表情达意的简明。
这个微雨的夏日黄昏,隔窗审视天地的迷蒙,也独立窗前享受一段为夏雨所带来的清凉,又一次收到了五十 妹妹的信息,仍是不厌其烦的语音,听完了,我仔细地写下答案,没有回复,便也起身乘着尚有微光。去打理一下窗台上养着的花草。
剪除了一些多余的枝条,花盆的位置也重新做了调整,顺手摆湿抹布,把窗台上也擦过了,才又坐下来看五十妹妹是否做出的回复。
仍然是语音,不过正是对我刚才回复文字的继续,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正想再一次认真地书写,忽然想起,我是多么的愚不可及,我可以在话语里听得清楚五十妹妹表达的意思,但为我写下的句子,五十妹妹能够看得明白吗?分明我是给这一生只去过一两个学期学校的妹妹出一道天大的难题——妹妹并不识得几粒字啊,她哪里会像我们一样,寒窗十年没日没夜地苦读?
那一年病重,姨妈不得不做出重要决定,让五十妹妹修学养病,不离她左右。一年,还是两年,我记不清了,等五十妹妹病好了,再去学校坐进原来年级教室里的孩子,已不再是昔日的面孔。
正是敏感而又迅速长大的年纪,妹妹的身高也似乎是无法融入群体的,更何况她那么聪颖而生着一颗大人一样的心呢,顾及着别人的感受,而只可委屈了自己,不必等到有人说一些什么,变断离了继续去学校的念头。
终究是错过了一些什么的,后来的事情就不再细述了,像她做生意的时候尽管能够把账目弄得分毫不错,也能够清晰地记住斤两,但就是无法将某个人的名字或者某一个项目准确地写下来,她无法阅读一本书,走进书里的故事,仅仅是小时候,在《指甲花,花指甲》里,我是曾经做过描述的:
我们背书的时候,讲书中一个故事的时候,凝神冥想一道算术题的时候,她都好奇,她似乎能够感知其间蕴藏的快乐,但不能懂得快乐的指向与意义,甚至会为我们的百思不得其解而感到惋惜,这个时候,妹妹只做妹妹的事,去扫地,或者洗一件衣服。
这些年,不停地读了许多的书,也写了许多的文字,但是,我却忘记了,并不是世间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只守着书与文字。
尤其是妹妹,种着自己的庄稼,相夫教子,即使每一个收获的季节苦累得让自己受不了,但三个长大的儿女,在她全力把持下,没有一个是放弃了学业的,越是后边的子女,越因家境的日益变好而更加发奋努力。
为我所守着的黄昏,也一定为五十妹妹所守,不做出及时的回复,一定是等我妹夫来帮她阅读,或者是文斌匆匆返回学校前,告诉她我都有说了些什么。而她,面对微雨的天空,也轻声细语,以语音的方式,再一次留言给我,让我不必费尽心思,花了时间去揣摩和猜测。
语音,如风的絮语,简单而明了,有什么不好呢,而我竟然多出了许多的繁文缛节来,可真够可笑的。
微雨的黄昏,我想我是在受着夏雨的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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