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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领完成绩单,从学校出来时,才上午九点半。他沿着校门口的水泥路走了一会儿,然后拐到下面的土路上,拿起手里一直攥着的成绩单。
成绩单封面手写着张瑞的姓名,年级前一个四。翻开后左边是老师评价,上面写着如:热爱同学、尊敬师长、认真学习、有待提高之类的字眼;右边是各科成绩,语文的一栏写着90分,另外还有两个98,一个95。
皱眉看了一会儿,他把成绩单叠叠好揣到兜里,继续低着头,踩着路边枯草,踢着路边的碎土块,慢悠悠地逛。他在田埂上拐了几个弯儿,又走上另一侧的水泥路。
在田里种青菜的隔壁大娘正浇完园子,从后面走来,等走近她问道:“小瑞,今天拿成绩单了吧,多少分啊?”
“没多少分,没考好”。
大娘知道她在学习上和小孩子没有共同话题,于是问道:“小瑞啊,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瑞微微侧头,转动眼珠调取去年的记忆,然后伸出一只手,先是握拳,然后依次伸出手指,之后说:“去年是过年前第五天,今年还不知道。”
“哦,今年也差不多,快过年了。该回来了。小瑞,你想不想爸妈啊?”
“想”
“那你是想爸爸多还是想妈妈多啊?”
“都想”
“想爸爸更多还是想妈妈更多啊?”
他有些不耐烦大娘给他出的难题,于是回答:“都想,一样想”。
大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打趣张瑞,一老一小慢慢地走进村里,各自回家了。
回到家,张瑞立刻找爷爷问爸妈什么时候回家。不久,张瑞就收到了好消息,爸妈和去年一样,还是提前5天回家。
期待涌上他的心头,他开始想再见到爸妈会是多么地开心,有新衣服穿,有许多新奇的零食吃。然后爸爸妈妈会看他的成绩单,然后……
这次期末考试,张瑞语文考了倒数第三,实在太差劲了。他想到去年堂哥没有考好,被大伯打了一顿。他有些担心,父母归来之日,恐怕就是他皮开肉绽之时。
后来的几天,他就在电视节目、田野瞎逛、和与姐姐堂哥玩牌中度过的,只是不管他在玩什么,心里始终有一块大石头悬着,而且离他越来越近,逐渐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一天晚上,他做了个噩梦,爸妈回来了,手里没有糖果,而是鞭子。
小年后第二天早上,张瑞正在看电视,突然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喊回来了。他迅速转头跑出去。门前小路上,远远看着有人背着大包小包正走过来。张瑞的心咚咚直跳,不是明天才回来吗?难道是提前了,是爸爸妈妈给自己的惊喜?
他跑出去几步,但见前面的人面容和身材都很像爸爸,他激动不已,爸爸两个字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就在快要冲破声带发出声音的时候,一声爸爸从后面传来,表哥风一般窜出来,一头扑到了来人的怀里。
原来是大伯回来了。张瑞感觉尴尬极了,别人的爸爸回来,他这么兴奋干嘛。他讪讪地站在一边喘气,踢着碎石子。
“不是也好,不然爸妈问起了成绩怎么办”,张瑞自我安慰着。
很快等到约定的二十六这天,张瑞站在雪后的大路上,翘首盼望父母的归来。一个人影从路口走过来,不是爸妈。又有人从那边走来,也不是。他吃过午饭又跑到大路上候着,有路过的村里人打趣说:“别等了,你爸妈今年不回来了”,张瑞不信他们的话,每次都冲他们喊叫:“你瞎说,我爸妈会回来的”。
但是那天直到天黑,他还是没有等到爸妈。听说因为雪下得太大,爸妈被堵在了高速路上。
在张瑞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感觉被子里多了什么,似乎有人在摸着他的头,感觉是妈妈回来了,他以为是做梦,就继续睡下去。
第二天张瑞是在父母聊天的声音中醒来的,他觉得很幸福,但有块石头一直悬在他脑海,使得他整天都难以彻底放开。晚上,旧房子昏暗的灯光里,张瑞的父亲张北辰手里拿着张瑞的成绩单,面色严肃。张瑞背对钨丝灯站着,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张北辰拿起那根颇为柔韧的枝条,在桌上抽打了几下试试威力,然后声音冰冷地问:“语文为什么考了倒数第三名?是不是贪玩松懈了学习?知道错了吗?”
张瑞声音有些发抖,但仍然倔强,“我没错”。
啪地一声脆响,然后张瑞感觉自己小腿肚一阵生疼,厚棉裤也不能抵消枝条的威力。
“你还敢顶嘴”,啪,又一下,张瑞本来还在努力坚持,一下子绷不住了,号啕大哭起来。
张瑞的母亲赵秀英不忍,岔开话题问道:“为什么没有考好呀,小瑞”。
张瑞一边哭一边说:“作文题目是写母亲”。
“我写不出来”。
“都怪你们天天不在家”。
场面陷入了沉默,张北辰脸色柔和了起来。赵秀英心里猛地一痛,这哪是孩子没有好好学习,这是自己没有做好一个母亲陪伴的责任。
她蹲下来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替儿子擦干了泪水,自己双眼也微微泛红,她抱着儿子说:“不怪你,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一定会多陪陪你”。
“不哭不哭了,来,妈妈给你买了新的裤子,试试看。”
张瑞转悲为喜,穿上新裤子,脚踝却露在外面。赵秀英笑着说:“小瑞长大了,没事,明天上街给你买新的,你自己挑”。
辛福十日过后,张瑞目送父母外出打工,小屋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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