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浅浅
这应该算是附近最有韵味的小屋了。
座落在公园的一角,紧挨着宽阔葱翠的草坪,周围生长着浓荫密布的桂花树。花开时节,日夜沉浸在桂花清甜的香气中。
后面是公园的铁篱笆,爬满蔷薇,结满紧鼓鼓的花苞,开着娇媚的小花儿。
前面是几排小木屋,有着尖尖的三角形的屋顶,刷着红色的漆,低低矮矮的,像是童话世界里小人国的房子。那其实是鸽舍,是给一群可爱的小鸽子住的。
鸽子白天在公园盘旋,累了,就在鸽舍的屋顶歇息。夜晚,站在小木屋里那一排排的木板架上,闭着眼睛睡觉。我常在薄暮时分站在鸽舍的栅栏门外,长久地注视着鸽子们,想着它们为什么不卧着睡,那不更舒服一些吗。
有时,我也会担心夜间会不会有蛇来偷袭它们。
我小时候喂过鸽子。漆黑的夜晚,听到鸽笼里有令人心慌的凌乱扑棱声,在手电筒锥形的白光中,看到肥壮的红花大蛇紧紧地缠住鸽子,眼睛发出幽森森的亮光,细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蛇信子快速吐动着。那时被惊到麻木的神经至今似乎都没有恢复。每想起一次,都要在意识最深处再被惊吓一次。
我仔细观察了鸽舍。下面是悬空的,高于地面几十厘米,四周用木桩支撑着,看来是安全的。不过,我又疑心蛇能不能通过木桩爬上去。后来,我留意到鸽舍的门夜间是会上锁的,严严实实,没有缝隙。想必下面也是如此。设计鸽舍的人既然能把鸽舍设计得如此精致漂亮,应该也能想到防蛇的问题吧。不然,就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设计师。想到这一点,我稍稍安了心。
小屋生活着头发花白的阿婆,身板结实的中年男子,活泼可爱的孩子。我曾经因羡慕这个住所的清静优美,而跟朋友讨论过,他们是因了何种原因获准居住在这里的。靠谱的解释是:男子是公园的管理员。看那小屋的陈旧模样,颇有些年头,也许从他的父辈开始,就已经负责管理这个公园了。
我常在夜晚散步时,不知不觉就走到公园去。经过小屋时,那屋内亮着的一小团温馨的灯火,晃动着的人影,若有若无的低语声,总能吸引住我,使我忍不住多看几眼。
有次,遇到似乎还没吃饱的数量不多的鸽子,逗留在小屋前昏暗的草坪上,黏着玩耍的小孩子。我走进小屋,跟买鸽食的小孩子挤在一起,也买上一包苞谷,喂鸽子。
我付了一包的钱,他背对着孩子们给了我两包,什么话也没说,仅用喉咙中发出的一个语气声,和含笑的眼神,以及将鸽食放到我手上的那股快速果断劲儿,暗示我他的慷慨以及照顾。我心领神会,冲他一笑,说声谢谢。
鸽子吃着食物,又小心翼翼地防范着旁边总也不能老实下来的孩子,吃不几下,就退开去。我追逐着喂。秋夜的露水下得很早,小草湿漉漉的,像是淋了小雨,打湿了我裸在凉鞋外的脚趾、脚踝。
鸽子不吃了。我走向小屋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这里有高大的香樟和石楠。我寻一块干燥的地面坐下来,盘着腿,仰着头,出神地望着天上散发着清辉的圆月,模糊梦幻的白云,闪着亮光朝新桥国际机场飞去的飞机。
小屋的主人在陪他的孩子,一个穿着裙子的甜美小姑娘打羽毛球。亮着红光的羽毛球在黑暗中飞来飞去。我第一次见到会发光的羽毛球,坐着看了很久。
夜色苍茫,更深露重。我起身离去,在公园出口,小屋的西墙跟处,遇到主人养的黄狗,正在一棵树冠如伞盖的桂花树下,沉默地静卧。我轻声唤着阿黄,跟它打招呼。它在暗影里将高昂着的脑袋转向我这边看了看,耳朵尖微微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位居于都市,安享着田园,这可爱的公园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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