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跟爸爸一起去给94岁的姑奶奶拜年。
姑奶奶是爷爷的妹妹，他们兄妹5人，爷爷是老大，如果他还健在，现在也已经百岁了。可惜，我的记忆中却没有一丝他的影子。
天气不佳，雾蒙蒙一片，偶尔还有雨丝飘落。
苍莽山丘若隐若现，一条水泥公路弯弯曲曲，延伸至远方，最后消失在茫茫雾气中。
前方通往熟悉而陌生的小山村，一晃眼，我已经十几年没去过了。
小时候活泼开朗，逢年过节总是跟着爸爸到处走亲访友，吃吃喝喝。进入青春期忽然就沉默下来，哪里都不想去了，大过年的宁愿窝在家里睡觉、吃泡面。
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妈妈说，你现在不去看看他们，等你出嫁了，就更加不会去了。
沉默了几分钟，爬起来，开始梳洗。
过往已成定局，只愿未来少些遗憾。
绕过山岭，来到另一个世界。
苍山绿竹、白墙青瓦，零星的小屋出现在眼前，倚山傍水，恰似眉梢痣一点。
突然就紧张起来，小时候去外婆家也是这样，漫长的山路、水路后，终于靠近目的地，我就会莫名紧张。
近乡情更怯。
根在这里。
记忆里的姑奶奶还很健康，我上小学的时候，她还可以翻过当地有名的高山去寺庙敬香，而现在的她瘦瘦小小，皮包骨头一般，我进门就见她孤独的坐在角落里，围着温暖的火炉。
疾病和衰老让她的记忆十分模糊，她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尽管我们一再大声解释，她仍想不起来。但她知道我是她久未见面的孙儿辈，所以她一直拉着我的手，用浑浊的双眼望着我，嘴里咿咿呀呀说话，然后泪流不止。
鼻子一酸，我也忍不住流泪。多年未见，我以为会很陌生，没想到一个握手，一个眼神就能让我丢盔弃甲，全面崩溃。
这就是亲情，骨子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总是轻而易举击中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突然想到了我的姨妈，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而我已经3年没有见到她了，这次去上班之前，一定要绕过去看看她。
（古老的四合院，有老人的家里总能最大程度保留传统，确切的说，是儿时的记忆。）
今天走了四家亲戚，四位伯伯、四位姑妈都说了同一句话：“苹苹你好多年没来了啊”。突然发现，他们也老了好多，已经不是记忆中的矫健模样。
回头看看，我的爸爸也老了。仿佛在一夕之间，他们集体老去了，而我浑然不觉。小时候趴在桌上看他们在一起喝酒，高谈阔论，声音洪亮，如今再看，个个皱纹横生，白发肆虐，满是沧桑。
此行见到了很多哥哥姐姐侄子侄女。正月初一，大家都从天南海北赶回来团聚。我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我的辈分很高，我的哥哥嫂子们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对于还有我这么小的妹妹他们也是无比惊讶。
若非进到同一扇门，我们都不知道彼此还有血缘关系。若在大街上，我们将形同路人。
围着大桌吃饭，木材在锅炉里噼里啪啦，橘黄的灯光笼罩着，一片热闹的气氛。一整年的喜怒哀乐、聚合离散都融进这一杯杯酒里。
举杯祝福，一饮而尽。
突然觉得，我错过了很多温馨的时刻。
以前每次过年我会祝福我所有的亲人健康、平安、长寿。现在我会增加对哥哥的祝福，他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我们在一点一点长大，我们的世界逐渐膨胀、丰富、立体，我们要考虑的东西越来越多，要关心的人也越来越多。而老一辈的亲人，他们留在老家，留在原始的记忆里，在相对封闭而固定的环境里，终是渐渐模糊了。
这是生命轮回的必然，而我，依然想要奋力抓住这逐渐陌生的世界。
过往已成废墟，明天未可获悉。
唯有今天教会我们万般珍惜。
珍惜当下。珍惜眼前。珍惜转瞬即逝。
新年快乐。
——2017.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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