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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里出来,当当向着守守家果园上方的那片山岗奔去。那里有听她倾诉的知己小松树,也是她一直独自疗伤的老地方。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有难无处解决的时候,当当都会来到这里,在与小松树的交流互动中让心情慢慢回复平静。
当当眼中的小松树就如她一般,孤零零,没人疼,没人爱。同对方呆在一起,当当就有了一种同病相怜且可相互抚慰的感觉。小松树也不负当当的期望,成了对方最忠实的听众。倾诉与交流,让当当寻找到宣泄的出口,排解掉郁闷的心情,释放掉心中的负能量,获得了真诚而暖心的抚慰。
当当还是如往日般在小松树旁边坐了下来,她要在知己面前倒出今天的十二分冤屈与不满:今天严苛的这般立眉瞪眼,我怎能受得了?……点个蜡烛放在床里看书,有必要这样大发雷霆吗?他可以轻声细语地跟我说,让我坐到书桌前看就行了,可他为什么还要小事化大呢?……我不知道自己踩中了他的哪一条尾巴,令他如此的气急败坏!那疾言遽色咄咄逼人,简直令我窒息!小松树,你告诉我,他为什么那么暴烈,不能好好说话呢?
你知道么,他边吼边打开蚊帐抢走蜡烛时说的“你是不是想死呀”那句话,我真不能接受!不就是点个蜡烛么,劝下就好,可他却要上升到生死诅咒的层面,想他平时再怎么震怒,也没有现在这般的蛇蝎心肠!这般恶言恶语之人,跟吃人的魔鬼又有什么区别?我简直不敢想象,他居然还是我的父亲!试想,一个人得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说出这般穷凶极恶的话语,对自己的孩子展示这般怒目切齿的表情?
我相信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父亲!虎毒不食子呀!照这样看来,我确认他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当有一天你老了,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的时候,别叫我帮你端茶送饭,别叫我给你喂药穿衣——哼,长大后别怪我不孝敬你!当当在头脑中不停地浮现父亲在耄耋之年那种凄凉的景况,可她却没有正视对方一眼,父亲那略带哀伤的眼神反而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不可言状的快感。
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咯噔一响,她猛地将这个念头连腰掐断。是的,这种念头不可有!须臾,她的内心又渴望起能跟从前那样获得父亲那温馨而甜蜜的爱来!
可爱恨交加难免让思绪反复。她突然又想,这样的父亲也值得自己原谅并善待?父不慈,子不孝,因果循环,你是罪有应得,自食其果,怪不得我!这么一想,当当的心又硬了起来,她要跟这个冷血的父亲划清界线、誓不两立!
其实,当当伤心不仅是因为严苛粗暴地训斥了她,更重要的原因是今天适逢她的生日,可她感受不到来自父亲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爱!按键手机中显示的“农历六月廿二”的字样一直在提醒她,拿恶毒的诅咒来当生日礼物的父亲,是不能轻易原谅的!
是呀,月光如水,岁月如歌,一转眼十三年过去了。十三年前的今天,她来到了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本该好好庆生的今天,自己却要饱受这样的委屈和斥责,也只能趴在这荒凉的山岗上痛哭,当当的心越想越痛,泪水也不禁从通红的眼眶边缘滚落下来……
此刻,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孤儿的凄清和痛苦,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人关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角落里的阴暗将她整个人完全吞噬。她透过一个仅能伸出头来的窄小窗户,向外窥探别家孩子跟父母一起牵手、一起嬉戏的幸福。于是,丝丝的悲凉又不受控制地蹿上心头,就像这山岗上吹过的阵阵凉风。
恨,总因爱而生。
那一刻,当当想起七岁那年父亲给自己庆生的情景:那是一个装修得异常豪华的酒店,宽敞的大厅金碧辉煌,四周的槽灯将天花板装饰得大气明亮,大小水晶吊灯相互辉映,令厅内熠熠夺目,灿若星河。两个人才抱得过来的柱子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玻璃闪片,在彩灯的照射下变得璀璨斑斓。一块块一米多宽的大理石地砖如同明镜般一尘不染,人站在上面足可以照出自己的眉毛来。
当年还做着玉石生意的父亲牵着自己,在朋友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自己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样式的漂亮礼服,头顶上戴着镶嵌有几十粒五彩水晶的公主皇冠头饰,脚上穿着一双尖头的镶满光片和光筒的酒红色低根皮鞋。她走上舞台,在父亲的注视下如仙子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在热烈的掌声中,当当像一个公主般接受着大家最浓烈、最温馨的祝福。
蛋糕车上摆放着一个砧板大的蛋糕,表面抹满了可口的奶油,蛋糕上方的后面砌满了草莓、哈蜜瓜和樱桃等果肉,前面用黑巧克力酱写上了“当当生日快乐”几个斜体大字。
她吹完蜡烛,父亲蹲下来抱住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那一刻,亲朋好友们的掌声、欢呼声更加热烈。当当环视大家,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人!那一刻,她像一只幸福的小鸟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那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仿佛可以将天上所有的烟云都溶化掉。
那甜蜜幸福的心境,这么多年来一直浮现在当当的脑海里。现在当当想起,脸上都泛着微笑。是的,那是当当曾经有过的最美、最幸福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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