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忧伤还是快乐

第三章 忧伤还是快乐

大堂咖啡吧飘着浓浓的咖啡香气，笙磬站在二楼早餐厅楼梯口，看那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漂亮女孩，一头长长的乌发披在身后，在暗红色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纤长嫩白的十指在象牙白、棋子黑的钢琴键上翻飞，轻快的音乐如潺潺流水从指间缓缓淌了出来，时而轻快，时而湍急。

笙磬静静听着，就那样静静听着，听着听着便湿了眼眶。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首曲子叫《忧伤还是快乐》。

忧伤还是快乐，正如她当时的心境，当生活被乌云遮盖暗无天日，又无可挣扎的时候，其滋味咀嚼起来有多苦就有多隐忍。

沈城奥林匹克体育中心上空覆着深邃的蓝，落着拼搏的雨也唱着胜利的歌。入驻的客人越来越多，饭店也越来越忙，无论新老员工都是一级备战状态，从晨起累到深夜。李笙磬第一次感觉双腿灌了铅般沉重，两个脚底都硬了，腰部肌肉已经绷到麻木！

谁说过那么一句话，身体累了，心也就不痛了！

待所有包房都散了，服务员也都收拾完毕回到寝室，整个餐饮部只剩她一人。她是餐饮部有名的“又笨又磨叽”，当她艰难的把沉重的玻璃转盘放回桌面，依次将第二天的台面摆好，已是半夜十二点半。

值班室的灯还亮着，从门缝射出一束柔光，打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把大理石的纹路照得清清楚楚。在静逸的夏夜，洒下一树温暖，是冷清的餐饮部唯一有光的地方。

笙磬怀抱着厚厚一摞桌布，拖着僵硬的双腿朝灯光走去，每走两步就得把桌布使劲往怀里抱一抱，生怕它们散落。一阵阵窃语，夹杂着调笑声，隐约从值班室飘出来，打破了静逸的夜。

李笙磬脑子反应慢，也没多想就用抱着桌布的胳膊去推门，推了好几下没推开，便下意识撞了几下，整个人就随满怀的桌布一起跌进屋里。

高盈和赵经理满脸通红立在办公桌前，眼神复杂又厌恶地盯着李笙磬，就像看一头疯了的野猪硬生生闯进别人家院子，搅乱了院里的春光。

“赵经理，我来还桌布。”李笙磬并没觉察有什么不对，甚至连他们脸上差异的表情和高盈慌乱时扣错的扣子也没注意到，径自走到架子前，把桌布分类码齐放好。

赵经理慢慢呼出口气：“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刚收拾完包房，马上下班。”

赵经理拧着眉头回想，他明明巡视过所有包房，怎么没看到李笙磬？他想起寻到最后一个包房时，正好接到高盈电话，就把什么都忘了，瞬间觉得后脊发凉。

李笙磬出了值班室又很自然的将门带上，她走出好几米远，才反应过来。而方才屋子里的调笑，两个人慌乱的目光，还有高盈衣衫不整的样子，突然就从她脑袋里跳出来。吓得她在燥热的夜晚出了一身冷汗……完了！

笙磬洗涑完瘫在床上，又在惶恐不安中跌入凌乱沉重的梦里。深深的夜压抑在头顶深灰色浓雾中，越延越深。她一个人慌乱地跑在崎岖不平的田埂上，追着远山唯一的光和希望奔过去。她拼命挥手想大喊，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当她跑得喘不过气，胸口仿若要炸开来时，却眼睁睁看着飞机在她面前轰隆隆起飞，只差一步之遥还是没有追上。

李笙磬这两年反反复复做这个梦，每次都用尽力气追赶，却总是差一步之遥，那种眼睁睁看着飞机在眼前起飞的遗憾和伤心，一次次撕扯着她呜呜咽咽哭醒，终于熬到天亮，只剩下一张惨白的脸。她撑开沉重的眼皮，从疲惫中缓过神，又想起昨晚闯了值班室看见的……心口便又梗了一颗不定时炸弹……

她拖着厚重的肿眼泡，惨白着脸，精神恍惚着去了饭店，而陶安然同她一样也惨白着脸。

在这批新员工里，除了出挑又优秀的高盈惹人注意，笙磬还注意到了那个最不惹人注意的陶安然。

笙磬第一眼见陶安然就觉她眼睛真好看，应该是小说里描写的杏核眼，眼底深含清波，温柔和煦。只是她略黑的皮肤和一张国字脸，一下子将她整体颜值拉了下来。

其实陶安然最惹笙磬注意的还真不是这双眼睛，是她比笙磬还闷的性格。笙磬在大家眼里是众所周知的笨，而陶安然在大家眼里是纯粹的透明。她平时话很少，做事不出挑也不拖后腿，不和人亲近也不刻意疏远，大多数都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在李笙磬印象中，她总是低着头不停地摁手机，脸上却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和波澜。

陶安然平日的脸色该如何形容呢？要说“丧”吧，也不是丧。要说“愁容满面”？也不贴切。毕竟真正愁容满面的是李笙磬，她要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反正笙磬一直没想到贴切的形容词去描述陶安然的脸色。

只是今天，笙磬见她脸色这么白，着实吃了一惊。现在饭店这么忙，全员都没有休息日，陶安然仍是请了一天假，也不知道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她生病了。

陶安然一直透明的干干净净！

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当身边的人都被八卦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还有个陶安然如同迷一样的存在。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激发，绝对是件极可怕的事，这时候你会发现她们的分析推理能力企及福尔摩斯，侦破查疑能力堪比柯南。

所以午休时候，她们都会主动拉着陶安然说话，从家里几口人开始问，再到院里几头猪，山里几亩地，直接或拐弯抹角，煞费苦心的各种套话。可陶安然真是艮得很啊，别人问两句，她答一句，再就是摇头，问得急眼了，找个借口转身就走。这帮女人长时间套不出话，终于对她失去兴趣，接着八卦其它。

笙磬的脸色在午休后已经恢复，而陶安然的脸还是那么白。笙磬一直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只是她看陶安然干活明显吃力，实在于心不忍就想帮帮她。好在她今天分到的是四人小台，早早散了，她又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将包房收拾完毕，这才去帮陶安然干活。两个人干活总是快的，等将包房全部收拾完毕又是深夜。

笙磬突然发现陶安然也没她想象中那样闷，也挺爱说话，至少对笙磬如此，陶安然并不防备她。而笙磬心中有万千好奇，仍是一句话都未多问，虽然她也是女人，生来带有八卦基因，也真的相当好奇，只是原则不允许她去问。

人与人相处，有一种尊重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