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些熟悉的字迹，路寻才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回忆翻涌。那些早就如潮水般退去的记忆忽然又清晰起来，她甚至记得清每一个细节和当时的心里感受。就像记得去年夏天一棵高大的树木上的一片奇特的叶子，记得那上面的每一条纹路，记得它里面绿色汁液的粘稠程度。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的生活也会渐渐好起来，但一切似乎又过不去，横在她面前像无尽的黑暗。只是她好像逃避得太久，久到已经记不清从前，或者说已经忘记了那段她再也不愿意想起的过往。于是她的生命也因此缺少了一部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快乐，她甚至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继续前行的方向。现在的生活是很棒了，自己能赚一点生活费，也不用全靠父母，为家里也减轻了一点负担，也交到了很多好朋友，不再像以前一样独来独往，把头低到尘埃里度日才不会被大家校园暴力。
可是这一切也许太过美好，她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是因为在黑暗里待太久了，一下子被放到阳光里，会被阳光灼烧得遍体鳞伤……
终于还是迸发开来，像腐草为萤，那一点点光亮还是企图温暖着什么人……
二月的河水开始微微破冰，春节时的热闹和温暖仿佛还未曾远去，绵绵的细雨就开始关顾这方天地。路寻在校园里走了一会，足球场上积满了雨水，有一些白色的小蘑菇偷偷探开了伞。她觉得很可爱，便俯下身去摸了摸，触感是柔软滑腻的，她忍不住摘了一朵放在手上细看。
这时有几个男生从篮球场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来踢足球，张放也在其中。她看见他低下头摸了摸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到:“小短腿，要不要来踢足球啊？”
路寻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出了足球场，向篮球场走去，假装去看那些她并不感兴趣的篮球赛。但是偶尔眼睛也会往足球场瞟，追寻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背影。年少时的欢喜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几句玩笑话入了心，还以为自己独一无二。
从一开始的低调到后来的展现自我，路寻开始慢慢注意到他的不同。比如，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他会在上课时听到老师讲好玩的话时回头突然盯着她笑，少年笑得那么没心没肺，但那份灿烂却融进了她冰封的心里。熟悉了之后，他就经常逗她玩，其中最过分的是喊她“小短腿”了。当时的午休时间不准到处走动，但是也默许同学们到教室自习，只是不能出声。
她习惯一个人待在安静的教室里自习，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宿舍里是最乱的，值班的老师喊几遍都不能控制住，只要他们一离开，路寻就会被吵得睡不着觉，特别影响下午的课程。所以她就待在教室里，看一会书或者写写作业，然后再眯一会，直到上课前十分钟醒来。很巧的是，张放也有这个习惯，但是一个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待着就特别尴尬了。他们几乎不说什么话，各自做自己的事，但偶尔也会有一些交集。
看书看累了的时候她以前是习惯看看外面的风景，但是现在有了一个习惯，总是不自觉被前面的背影吸引去目光。男孩宽厚的肩膀好像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觉得特别安心。有时候醒来发现自己的课本不见了，找了半天，这时候前桌突然回头递给她一本课本——原来是被他拿去了。
后来有一次语文老师给他们放电影看，他的同桌坐了出去，她就大着胆子和同桌换了座位，从侧面去看他的脸。她发现他和电影里演的将军好像哦，宽厚的肩膀和那好像永远都那么挺直的背影。后来，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她的目光总是在追溯他的背影。从午间的自习、体育课的足球场上和他和朋友有说有笑的从她面前走过时。
那段日子，她大概就是那么追溯着他。可是她忘了，在让她注意到自己后，他就几乎没有搭理过她。
然而，她读诗时会想到他，练字时会想到他，就连他偶尔不来自习时也会想到他。只是那河水漫漫，道路曲折，她被挡住了去路，不知道对面的人是怎样的，大概是烟雾缭绕吧，她对面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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