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个夜半时分,我一个人骑着五十块钱买来的二手破自行车,叮叮当当一路沿着路灯昏黄的东二环辅路回家。当时住在六里桥,小区就在长途汽车站对面,报社在白纸坊附近,我慢悠悠的大概骑个二十多分钟,就能看到西贝莜面村的巨大霓虹灯,那就是快到了。
那时没有共享单车,没有无处不在的wifi,我刚刚开始学着用淘宝来购物,为此还特意办理了人生中的第一张信用卡。
那时听歌还在用MP3,是我大学时买的,骑车时我总是在听《北京一夜》,陈升的原版,那时还没有信来翻唱这首歌。
在北京的第一个冬天,我第一次用自己的皮肤和呼吸道来亲验,世上竟有如此干燥的冬季。先套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同样填充好羽绒的帽子,再用围巾把脖子和嘴都严严实实的掩起来,手套戴好,再开始骑车。夜不是凉如水,是凉如冰水。
但很奇怪,并没有留下被冻惨了之类的印象。大概是因为盯了半晚上的电脑屏幕,再扒拉稿子,做版,到那夜半时分,脑子早就是一团浆糊半凝固的状态,哪里还顾得上冷不冷。
其实内心觉得自己有一腔孤勇。
有时身边会有晚归的公共汽车呼呼而过,车窗里偶尔会有一两张疲倦的脸,慢慢从身边驶过。只有电子报站的声音响起。这也是一辆孤独的公共汽车啊。
后来,我换了一个离报社更近的地方住,晚上回家不用再沿着二环路,而是沿着白纸坊那条街往二环内走,到虎坊桥附近的一个老破小小区的半地下室,睡一觉,临近中午再到报社吃饭,下午开始干活,直到半夜。
那辆老旧自行车早已不知在哪次搬家的过程中被抛弃了。
我和小男男渐渐成了好朋友,这个爽朗的北方姑娘,带我吃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煎饼果子,对我总是要把“棉袄”说成“袄子”感到非常不解。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一个还略带春寒的夜晚,我们两个下了班,慢慢溜达着往住地走,她住得比我更近,但是正说着有趣的事情,不想回家。于是我们绕了一段路走到牛街,她的高筒靴鞋跟,哒哒得敲击着宁静的街面。完全不记得聊了些什么,总之就是说一阵笑一阵,好像重新回到了无忧的校园生活,仅仅是为了一点搞笑的事情就要笑得嘴角抽筋。
2017年的夏天正式来临之前,报社搬家到了北三环。我和小男男一起找到了一间一室无厅,单独厨卫的学校教工宿舍楼。房间里放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看起来更像宿舍了。
还是夜半下班,我们渐渐熟悉了工作,有时候争分夺秒的赶着签版,跑步过天桥去三环上赶末班车回家。
有时候眼看胜利在望,值班编委笑眯眯的走进编辑室大通间,好消息,扩版了。翻着白眼又临时找稿子凑出来版面,索性也就死心了,打车回家。先去樱花东街路口的麦当劳吃盒鸡块,慰劳一下心和胃。
那时候,沿着三环路往安贞桥这边一路走来,大有华联商厦,服装小店一间挨着一间,没事的时候,我们就一路逛着回家,多数时候都不买。樱花东街往北,有对外经贸大学,北京服装学院也在附近,一片朝气蓬勃。我们住的屋子下面一楼就是临街商铺,夏天,还有不少人摆了地摊出来卖小玩意和衣服。对了,还有一家地摊麻辣烫,素的三毛,荤的六毛一串。
我们各自窝在床上写稿子的时候,听了多少遍小摊儿的劣质音响播放的《日不落》哦。
有时候能搭同事的车,广告部的一个男生,北京人儿,在他的帕萨特上改装了两个重低音喇叭,一路叮铃哐啷的摇滚着就把我们捎到麦当劳了。
好像就是那年夏天,北京第一次遭遇夏季暴雨淹城,我刚好去看望朋友,回家时被搁浅的公交车甩到了安贞桥边,等我走回家时,凉鞋的脚背上的带子被泡坏了整个脱落,只好光着脚涉水回家,形状犹如丧家&落水之犬。手机充上电才发现好多个短信和电话,悲催的小男男忘记带钥匙,已经在门口的马兰拉面枯坐几个小时了……
小男男是我在北京交到的第一个新朋友,她妈妈包的饺子是我见过的最大个的。
那时候并不觉得青春有什么可美好的,穷啊无聊啊看不到前途的迷茫啊,都足够让人一天情绪低落十几个来回了。但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总是对已经失去的东西倍觉可爱,追不回来的时光中散落着的记忆其实并不久远,但人生的篇章早就刷拉拉翻过了好多页,忽然一回神,心头疑惑的是,二十岁时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未来,怎么这么快就砸到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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