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务事

家务事

早上刚到公司，运营部总监郑忠斌的老婆小林红肿着双眼引着小孩来办公室找我，哭诉着要我替她做主。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昨晚和郑忠斌吵架，郑忠斌动手打了她，气的她整个晚上都没睡。边说边搙起右手的袖子，给我看她手臂的大块淤青。

小女孩关切地抚摸着她妈妈手臂上的淤青，嘟噜着小嘴一边吹一边说：“妈妈别哭，小囡给妈妈吹吹，妈妈就不疼了……”

看着孩子乖巧的样子，我决定好好过问一下，真心希望自己能帮得到她们母女。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记得这话出自明代冯梦龙的《喻世明言》里：说有个县令为一张姓人家断房屋田地的事，怎么断都会有问题。以此引伸为家庭中的事情烦琐复杂，清官也难以明辨是非。但员工家属找上门来，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我叫秘书把别人刚送我的一盒进口巧克力拿来送给小孩，让她把小孩先带了出去。

等她们走了以后，我问郑忠斌老婆：“你和郑忠斌怎么认识的？”

她说：“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是一个学校，不同年级，我比他小两届，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我说：“那就是说，你俩不是包办婚姻，是自由恋爱，有感情基础的嘛。”

她说：“其实吧，我当初对他并没啥好感，要不是他耍流氓、玩些小动作，我是不会和他结婚的……”

我打断她的话问：“你俩因为啥吵闹打架呢？”

她说：“还不是因为钱啊！”

我说：“你们家不应该差钱啊？”

她说：“领导，那您就说错了，因为钱的事，我们三天两头吵，都快到要离婚的地步啦……”

我的确有些差异。在我记忆中，他们两口子每月收入应该不会低于二万元，只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儿，咋会因为钱吵闹呢？

我让她仔细说来，我好好听听。

她说：“我每个月工资5000元，郑忠斌每个月交给我5000元，刚好一万元……”

我打断她的话说：“不对，郑忠斌每月怎么才五千元呢？”

她说：“您别急，我慢慢给您说。我不是说他每月只有五千元，我是说他每月只给我五千元。然后，每月还房贷2000多元，还车贷2000多元，小孩上幼儿园每月要2000多元，家里生活每月要2000多元，这就差不多九千元了。再给我妈800元支持我弟弟上学，几乎就再没了其它开支的费用，每个月都紧张得要命。哪像您说的我们不差钱啊……”

我问她：“你知道郑忠斌每个月工资多少吗？”

她说：“我知道，一万五千元啊。”

我问：“为啥每月只给你五千呢？”

她说：“他爸得了绝症，每个月他都要寄一万元回老家去。”

我说：“他爸不是几年前就去世了吗？我记得他请假回老家去安葬他父亲的时候，公司还派人送了花圈和员工直系亲属死亡补助金啥的？”

她说：“您说的那是他生父，现在得病的是他继父。他们家里乱七八糟的，我是搞不懂；你说他妈，老了老了又去找这么个包袱，得的还是绝症……”

我说：“我知道郑忠斌为啥打你了～说真的，你说话很刺耳，你自己不觉得吗？”

她说：“郑忠斌特别护短，容不得别人说他家里人任何不好，我从来没和他这样说过，是您问起来了，我才实事求是地回答您。”

我问她：“你见过他继父吗？”

她说：“见过一次，结婚时我和他去他们老家时见过。那次，也因为买东西和给钱的事，我们俩就吵过一大架，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他们家了。“

我问她：“那你的父母高寿？”

她说：“我妈今年五十六岁，我爸在我十三岁时候，我弟弟才九岁，就出车祸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妈和我弟弟，他读大三。”

我问她：“你妈是做啥的？”

她说：“我妈在我们那一家餐馆帮人洗碗。”

我说：“那你知不知道郑忠斌的继父有没有小孩？”

她说：“好像有。他们家的事说起来脑袋就大，我一直都懒得过问，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问她：“郑忠斌没和你说过吗？”

她说：“他才不会主动和我说哦，他叫我别管，我也懒得问。昨天我和郑忠斌说，让他以后每个月少给他继父几千元，多拿点给我贴补家用，他倒说我没良心、不会计划、乱用钱，还对我又吼又骂又打的……”说话间，又开始了嘤嘤嘤嘤地抽泣。

我劝她别哭了，有些事情她也需要检讨一下自己，比如对郑忠斌的家庭情况缺乏了解，并因此对郑忠斌缺少了体谅和关心等。

我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吩咐秘书去把郑忠斌叫来。

秘书将小孩交回到郑忠斌老婆手里，看着妈妈脸上哭泣的痕迹，孩子有些差异地看看我，又看看她妈妈，然后一点点地躲在她妈妈的身后去。那神态，觉得好像是我欺负了她妈妈似的……

郑忠斌刚进门，小孩第一眼便看见了他，喊着“爸爸，爸爸”，急匆匆着小步跑了过去。郑忠斌把小孩抱起来亲了一下，转头朝自己老婆压低嗓子小声吼了一句：“你来这干嘛？你不怕丢人我还要脸呢，还不快回去！”

我立即制止了他，让他坐下来，要他当我面和他老婆好好说说。

他说：“本来，家里节约点应该是过得去的，怪就怪她不会用钱，不会计划，虚荣心强。现在家里啥情况她不知道啊，还花二千多块钱去买包，有那必要吗？”

他老婆说：“我不会用钱？每个月小孩用费、车子用费、家里费用省了又省。这两年，我街都不敢去逛，连件像样的衣服和好点的化妆品都没买过，你还要我怎么计划？这一年多来，我为自己乱买乱用啥了？我生日你啥都忘了，自己花二千多块钱给自己买个包都不行吗？我就是想不通，他又不是你亲爹，你凭啥每个月给他那么多钱？比他亲儿子亲闺女还孝敬？却要我妈我弟我女儿我们自己一家人这么难过？你每个月给他三千五千六千八千不行吗？”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速。

小孩带着怯怯的眼神，在郑忠斌怀里把头扭过去，双手紧搂着郑忠斌的脖子，紧贴着爬在他的肩上，似乎想极力躲避这种场景。

看着孩子的动作，我的心有些隐隐作疼。

郑忠斌完全没注意到小孩的细微举动，冲着他老婆说：“你节约点用不行啊？不买几千块钱的包你会死啊？给我滚回去，别再在这丢人现眼了。”

这样子，已经不便于再了解更多细致情况了。我只好吩咐秘书先将郑忠斌老婆和小孩送走。

我对郑忠斌说：“原本我不该管你的家事，但你老婆找来了，我也不得不说几句。”

他说：“领导，实在对不起，让我的家事烦心您了。您想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我一定虚心接受。”

我说：“先不说你们俩这样的吵闹会不会影响各自的心情和工作，我很想问问你：有没有注意过，你们吵闹的时候，小孩在干啥？她是啥感受？或许你们平时并不在意，今天，我可是认真注意了的，看你孩子一副害怕的样子，我特心疼。”

郑忠斌低着头，缓慢地来回搓捏着自己的双手。在我说到孩子的时候，他微微抬了一下头，似乎想要说啥。我看着他等了会，他在与我极短的眼神对视之后又把头低了下去，依旧未语。

我说：“我不知道你每月为啥要给你继父一万元而只给你老婆五千块？不管你多有道理，我都觉得你这样的分配方式确实有问题！何况，你继父有自己的子女；帮人是好事，但首先要以确保自己家里不出问题为前提。这是我想说的第一。

其次，我想说的第二点是：你老婆两年多没买过啥好东西，生日你不仅没尽丈夫的责任和义务，给她买礼物做生日纪念品；别人自己买个包，你还说人家买贵了、爱慕虚荣了。我觉得有点说不过去；我在想：你们俩一个月两万多的工资，就真的难过到你老婆过生日买个两千多块钱的包都很奢侈吗？就算她虚荣，就算她这种行为在你们家目前的现状下不太合时宜，别人虚荣一下、奢侈一回又有啥了不起呢？值得你又骂又吵甚至动手动脚的吗？

第三、尽管我觉得你老婆说话逻辑有点问题，嘴巴也不太饶人，但是，我对打女人的男人极端鄙视。所以，我希望以后永远别再听到类似的事。

最后，我希望你好好工作，多拿奖金。我相信，困难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过去……如果你确有困难，可以打报告申请困难补贴，也可以去财务先借；别苦了家人，憋坏了自己！”

我特意留了点时间给郑忠斌辩解或解释。他的嘴唇动了动，哆嗦了几次，始终没说出一句成型的话语，一副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奈样子。

我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的话供你参考去。不过，我最后还想告诉你的是：人这一生啊，最基本的努力方向，都是以父母亲人、兄弟姊妹、老婆子女为原动力的；不以家为，何谈事业！”

郑忠斌说：“领导，您批评得对，我一定认真检讨，虚心接受；不过，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难以说清楚；我这老婆也比较麻烦，不是那种懂事明理的人。说实话，我早就有离婚的打算了，只是因为孩子小，不想给小孩今后的人生造成缺憾，我才一直这么忍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