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昨天是一个悲伤的纪念日。
去年的4月16日,我舅舅突然离世,18日下葬那天,是他62岁生日。
舅舅是队友的舅舅,但他却是我这个无依无靠,从外地嫁到北京当媳妇的人最为坚强的后盾。我们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他却屡次在我被公婆无礼对待时,挺身而出,给我辩护,为我拔疮,不管那人是他能说会道的姐姐,还是他最为尊敬的姐夫。
舅舅开了半辈子公交车,上班时,罐头瓶里一杯浓香的茉莉花茶,下班后一杯高粱白就着花生米,休息日和邻居杀一天象棋,这些就是他的外在标识。
舅舅总说自己学历不高,是个暴脾气大嗓门的大老粗。但我却知道他为人友善热心,在汽车公司家属院里受人尊敬,从没见他和谁无端发火。
舅舅是个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人,打小被姥爷从外边抱回家抚养,就没敢开口问过自己的身世,他怕问不出来,再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姥姥去世后,舅舅有次喝完酒说道:你知道不清楚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人有多苦吗?没人知道。
舅舅第一次帮我撑腰拔疮,发飙是冲他姐夫—我公公。
我生完孩子住在舅舅家,由舅妈伺候月子。那天,我公公来看孩子,说:给孩子起名字时顺便找大师帮你算了一下,你的名字不吉利,不仅方婆家,还方娘家,以后对孩子的成长不利,要改名。
啥叫方?是克吗?亏你还是知识分子,高级工程师,大学老师,信口雌黄,讲究封建迷信。你孙子的名字让你取,是尊重你是他爷爷,你儿子的名字你有权改,凭什么改我名字?还说的这么难听,想干什么?
看我不答应,脸色不好看,公公就笑着劝我顾全大局听他的话,然后就离开了。舅舅上楼给我送饭,看我哭的声嘶力竭,一问原因就火冒三丈,安慰我别伤心,别哭坏了眼睛,让舅妈上楼陪我,他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把公公骂得狗血淋头,公公急忙给我打电话道歉。
舅舅是20多年的糖尿病患者,由于药物副作用,经常半夜三更跑肚拉稀,第二天还得去开着“300路”绕三环跑圈。我半夜给孩子喂奶,经常听到他屡次上厕所的声音。第二天劝他休息一天,他说:你舅妈不发话,我就得坚持上班,他只知道惯着他儿子,从来不知道心疼我。
我把话转给舅妈听,舅妈说:身体长在自己身上,非得我发话吗?
那时还觉得舅舅这个大男人有点矫情,后来才琢磨过味来,他其实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就是想让舅妈看到他的不容易,没有亲生父母的关爱,有媳妇关心体谅他也是一种幸福。
鉴于舅舅属于特殊工种,所以在55岁办了退休。
从此,每天早睡早起,散步,打坐,甩手操,撞树一样不拉,中午下午下棋为乐。
去年的最后一面,我在医院的救护车里,攥着舅舅冰冷的手,看着他栽倒后擦破的面容,哭到头痛欲裂,快断了气。
昨天,我知道自己不能待在家里伤心哭泣,特意穿了红风衣,约朋友去网红打卡地消磨时间。
我想,坐上开往春天的地铁,紧闭伤心的闸门。

可我也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伤心是难免的,此刻,我泪流满面不能自已。忍痛写下只言片语,以表纪念。
舅舅,您在天堂还好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