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

北方的冬天，干冷萧瑟，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年幼的我，跟着爸妈一起走在路上，裹得严严实实，伴着粗砂粒混杂着的焦糖的栗子香，是记忆中最有穿透力的味道。每次闻到糖炒栗子的香气，都会忍不住多吸几口，仿佛冰冷的胃都有了满足的暖意。

走到糖炒栗子的摊位，已经聚拢了一群人，围着一个硕大的黑色铁锅，摊主拿一个大铲子奋力搅拌着，锅里黑色的粗砂粒和栗子混在一起，一半一半，炒一个方向旋转着，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安静地等待着，喉头随着栗子一起翻滚着。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热腾腾的，老板会拿一张报纸，折成倒三角形，栗子趁热倒进去，热气腾腾。这个时候不能封口，封了口栗子就水了。刚出锅的一包栗子，捧着是烫手的，如果恰好戴了手套，便还好，没戴手套的，就需要左右倒换。后来摊贩们为了方便，又增加了可以拎着的塑料袋，不但解决了烫手的问题，还解决了走在路上忍不住吃两颗的栗子壳问题。

每次买到糖炒栗子，妈妈依旧忙碌着在市场上看别的菜，爸爸总是会从纸包里掏两颗给我，让我尝鲜。不得不说，糖炒栗子必须要在刚出锅的时候吃，那个味道简直无可比拟。每次爸爸递给我的时候，总不忘了叮嘱我一句：“给你妈嘴里放一颗”，我顺从地剥了一颗，每次都是第一颗，先放在妈妈嘴里，妈妈带着笑，回我一句：“嗯，真香。”下一个就是给爸爸的，爸爸回的是：“嗯，好了，你吃吧”，然后便又从包里掏出几个给我。

回到家后，一包栗子就摆在家里的茶几上，爸妈从不会伸手拿来吃，一包栗子其实也不多，我是孩子，总是砸吧着栗子的香味，忍不住一会儿拿几个，爸妈看到我吃的香，就笑着看着我，我会给爸妈嘴里递几个，妈妈还是一样回应：“真好吃，你吃吧”，爸爸说：“你吃吧，我对玩意儿不感兴趣”。

就这样，冬季的每个周末，我都能收获一份和爸妈一起在集市上买来的糖炒栗子。

工作以后来了南方，街头少了熟悉的烟火气。

每次在上海冬季阴冷的雨天里，我走在灯火相映的街上，总能想起那一股让人感到幸福的味道。我从未和爸爸抱怨过这种想念，但爸爸似乎很懂我。

连续很多年，爸爸都会在冬天集市上买一大份糖炒栗子，然后包装好，发快递给我吃。新鲜的糖炒栗子保质期并不长，买好当晚发出来也要两天左右才能寄到，吃的时候也是冷的，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已经坏了或者萎缩了。但我依旧尝得出那股幸福的味道。

后来上海街头也慢慢的有了小摊位卖糖炒栗子，有了机械手臂的炒栗子锅，我给爸爸拍了照片和视频，从此以后，便收不到爸爸的栗子了。每次通话，听到妈妈在后面问：“要不要给你们寄一点糖炒栗子？”爸爸连忙打断她：“现在外面什么都买得到了”。我总是会一阵心酸，所谓父母子女的缘分，不可言~

闭上眼，仿佛又看见家里集市的烟火气，闻到栗子的香味，原来，回忆也是可以有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