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老父的胳膊走进镇中心医院大门。
扫健康码是不可免的，绿码给两个工作人员看了后，还要量体温。要求额头对着仪器近一点，就这个问题说了好几句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还好，体温正常。
这所医院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从母亲离世后，今天可说还是第一次。进了门楼，在过道里瞅上面的标牌，外科，儿科，妇科、伤痛科，猫爪狗咬科……唯独找不到一个内科。父亲说应该在二楼，我们于是又开始找楼梯在什么地方。上楼后，第一间就标着大大的内科。
还有一个门牌上也写着内科，但是门并没有开，我们就选择了唯一开着的这间。见里面坐着一个病人，我就在旁边等着。诊病的是个女大夫，有四十岁左右，皮肤白皙，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镜片上由外到内一圈圈的变薄，看来度数很不低呢！她的手指也很白，指根到指尖，从稍粗到细，是很好的手模标准，可惜的是没有任何的饰物——指环的点缀。
她正跟一个有60多岁的女病人说着什么。最让人感觉异样的就是她那高八度的声音。我猜想：一定是她平常接触的老年病人比较多，声音小了，病人听不见，长此以往形成了这样的一种说话习惯！
见我站着那里，女大夫问我：“咋了，什么问题？”
“胃胀，还有点疼，不想吃饭！”我言简意赅地回答。
“是你么，还是谁？”她看着我，好像在确认是不是我有病，还是帮别人来开药的。
“是我爸”！
“那进来嘛！”她用手推了推那副黑框眼镜，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父亲，我叫了父亲进门来，她立马叫那个女病人先坐到她对面。我心里嘀咕：该不是这病人是她的亲戚吧！这小医院里就是不一样，服务态度真好的没法说了。那些大医院，说话声音跟蚊子叫一样，而且多用些医学术语，一般人不接触这些也听不懂。
父亲坐了下来，大夫问着病情，两人一问一答，父亲因为耳朵不好，有时候会说到别的不相干的地方去，大夫便大声的再说一遍。最后，她下定语一般的说：“你这就是胃上有问题了，胃胀，胀的不想吃饭，胀的疼，泛酸水，难受，这都是胃的问题。我给你开点西药和中药，搭配着喝，很快就会好了！”说着动手开始在键盘上一阵摆弄。
凭我的经验，电脑正处在没有进入系统的状态下，因为我看见她输入了一连串的字母加数字，显然是账户和密码。而且她操作电脑不是很熟练，总是看着键盘敲，就连很集中的数字键盘都是看一个敲一个。她开西药时，看一下键盘敲上几个键，然后看看电脑屏幕，确认药物名称的正确。就这样开完了西药单子，旁边的打印机响了起来，很快出来一张白纸。大夫拿起那张打印好的药单，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名字写的龙飞凤舞，我根本看不出她姓甚名谁！
接着她开中药了，这点尤其让我惊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做大夫的。
这位女大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纸张泛黄，看来是有些时间了，而且经常翻动的地方，也就是手触到的那部分，已经破碎，搭搭片片的，要不是上面那部分的连结，估计早就烂掉了。可见这本笔记本经常被主人翻动，寻找某些东西，可以说是依托，也是凭据。
她一边翻动，一边说：“西药喝了，晚上睡觉时再喝上中药，好的快些。快过年了，早好早舒服！我这中医还是在中心医院，地区医院里专门进修的，可不是一般的村医，给你开一些不治你的病但也对你无害的药，放心吧！……”
我觉得她絮絮的唠叨不过就是在掩饰她翻笔记本的尴尬，以缓解这段无任何交流的沉默时间。还好，时间不是很长，但我不淡定了，我见她这样不熟练，竟然是现学现卖，有点不太靠谱，就说：“算了，医生，我们先喝西药吧，中药就先不……！”
“这可不行，他这病好几天了，比较严重，这胃可不是别的啥地方，不容忽视！我这中医可是去中心医院，地区医院学习来的，没问题，不是那些村医可比的！”她大概听出了我的不信任，没等我说完，就及时摆出了自己的新观点，还再次重申了她的学习经历。
我还是觉得不能以父亲的身体做实验，不要开的好。“我爸前几天刚喝了几天中药，不起作用，今天还是不要中药了，先回去喝西药，回头再来捡中药！”
“我是大夫，我知道喝什么药对他最好，也不贵就几块钱，对他的病情很实用！我们学医的，可不是那些村医，乱开一些无关病情的药，有的撞上了还起点作用！你看现在考医学院的，高考分数都相当高，为啥？”她一边翻本子，一边看我一眼，眼睛里闪着骄傲的光。
我没有回答，却听到她自顾自的回答：“因为考医学院需要有很强的学习能力。需要你不断地去进修，在各个医院去学习，积累经验，然后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因为这是对人的，可不比别的啥，是要人吃下去的东西，一点弄不好，出了问题可不是处分这么简单！知道吧，这可不是儿戏啊！”
来回翻了有两次吧，终于找到了那一页，她停下了说话，用她那葱白般的手指指着仔细地看着那一页的内容，然后说：“很对他的症状，胃胀，胃疼，泛酸水，不想吃饭！”
一只手开始在键盘上敲击，一只手仍在本子上指着，眼睛在本子、电脑屏幕上和键盘来回切换。
有人又进来了，是个背着一个小女孩的老年人，一看到大夫，就喋喋不休的说开了：“还是没劲啊，时间有点长，这女子也不张（意思是活泼）了，今天回去喝了药看咋样，不行就去汉中看看！”她背上的孩子，眼皮睁了一睁，好像是确认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医院里，就又耷拉下来，靠着奶奶的背闭上眼睛，看来真的是没劲！
我心想：都这样了，还在这样小的医院看病，都不怕误了孩子，精神状态不好的孩子应该得到大人的高度重视，竟还说要等到喝药后再看情况！但我无法说出口，在这小地方，老年人自视带孩子有经验，就不把重病的孩子当回事，以为只要喝药了就会好起来。我暗暗为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感到悲哀！父母呢，孩子跟着奶奶一起，得到的仅仅是吃饱穿暖的照顾，身体上的病痛也能照顾上，唯独精神上不能。
“先回去吃，问题不大，多给喝水，孩子恢复的快，别担心！”她仔细地看她递过来的药袋子，拿出里面的药，逐一查看，并叮嘱她喝药多少，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老人背着孩子走了！
女大夫继续开中药，应该是不多的几味药。打印机再次响过之后，她签上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递给我：“去一楼划价缴费！”然后看父亲一眼：“这药最适合你这症状，好好吃药，几天就好了，保你饿得快吃的多了！”父亲呵呵笑着，嘴里答应着，“嗯，好，好！”
划完价后，是99.2元，缴费拿到药，再次上二楼，因为那女大夫要我们拿完药后，上二楼，她要交代怎么个吃法！我们刚进去就看见那个最开始的女病人坐在她面前，好像不是看病，倒像是闲聊一样的。不远的连椅上坐着一个老头子，戴着瓜皮帽，毛葺葺的，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
女大夫正拔出一个电话号码，看到我们就示意我们稍等，然后电话接通了，“你在吧，有去做B超的，你们那有人吗？等着的……嗯，好的，可能已经到了……好，好”！一边应着好，一边用手势示意着那个老头赶快去！
最开始在的那个女病人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我们就只好围着大夫，听着她关于吃药的剂量，回家后要先吃西药，晚上熬中药喝上。我看到过她开中药时的种种，还是很不信任，心里想：这药还是不喝的好，像这种从本子摘抄下来的药方，在网上也可以查到！虽这样想着但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她继续把自己学中医的那一套搬起来说了一通，听的人好不耐烦。
父亲也终于听不下去了，打断她说：“你这药方里没有泻药吧？”
“啥，泻药，没有没有，咋能有这东西呢！我这可不是村医啊，是从地区医院，中心医院……”，又开始了那一套祥林嫂般的叨叨来！我急忙拉起父亲准备走，想赶快结束这强奸耳朵般的声音。
女大夫的话还在我们身后响着，但我们已经出门走向楼梯口处。下楼走到医院门口。我同父亲商量：“还是不要那中药了吧，那药真不可信，才学了几天啊，就拿出来治病，太不靠谱了！”
父亲说：“就一副药，试试吧，没准就喝了就应了呢！”我无语，想必自己也说不服父亲。思前想后，觉得可能也不会有啥问题，最起码那药方是对症下药的，就姑且试试吧，也算是给了那女大夫一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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