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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麽庸俗,要麽孤獨

要麽庸俗,要麽孤獨

作者: 欄杆拍遍 | 来源:发表于2017-09-27 21:05 被阅读0次
    要麽庸俗,要麽孤獨

    年轻时在山西太原去晋祠的路上,看见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站在一辆行驶中的拖拉机上,双手扶着车架栏杆,嘴里叨着牙签,耳边夹着一根香烟,裤袋外面吊着一长串闪闪发亮的钥匙,有些流里流气地朝着我乘坐的公共汽车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挤眉弄眼淫笑,汽车碾过坑洼的路面扬起的灰尘一下子把他连同拖拉机罩住。汽车过后灰尘散开,我看见他还在后面的拖拉机上朝我们招手……

    我不知道他为何而笑又为何招手,但他当时那模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二三十年过去了仍然忘记不了。按说他的年纪最多十五六岁,假如还在学校的话,也就是个中学生,但牙签、香烟、钥匙串、口哨、淫笑……显示他已走入“社会”了,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会人”,不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好少年”。世俗环境这口大染缸不知不觉、有意无意把他染成了“小混混”,大概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有时候人只有适应环境、适应世俗才能过得称心如意,所谓入乡随俗、随遇而安是也,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如果处处我行我素,反而会举步维艰。很多年前偕朋友去内蒙旅行,在一个蒙古包内我们跟几个当地人混得很熟了,当地人掏出香烟就给我们塞,朋友连连摆手说:“不会抽,不会抽……”当地人立即瞪大了眼睛:“男人都不会抽烟?!哈哈哈哈……”他们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朋友尴尬极了……可能在当地人看来,男人就应该口叨香烟大口喝酒大快吃肉,否则就是“另类”“异物”,是没有朋友的。

    有一同事在南方出生长大,大学在北京读书,毕业后分配来单位,满口京腔京调。开始大家觉得新鲜,同事一开口大家就跟着偷笑;慢慢熟悉了,同事一说话大家都跟着学舌,一时间单位上下“人皆卷舌”,好玩开心。再后来,有人觉得同事是不是太“装”了?乡音土话都不会说了?在“皇城根下”混了几年就以为是“帝都人”了么?……闲言碎语纷纷传进同事耳边,同事大惊,赶紧“改舌”,每当开口事先在脑海中“过滤”一遍,把“儿化音”悉数剔除,然后再徐徐开腔……现在,同事口中全然没有一丝“京味”,跟大家“同声同气”毫无二致,单位里上上下下皆大欢喜,一团和气。

    在一个陈腐落后的环境里,如果硬要逆势而为标新立异,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下场难堪。路遥小说《人生》中刘巧珍“刷牙”竟然引发轩然大波,令人唏嘘不已。刘巧珍深爱高加林,要跟高加林同步,要学高加林“文明”,要像高加林一样讲究卫生,早起刷牙——村里人看不惯了。在村里人看来,高加林毕竟高中毕业,是“知识分子”,又曾当过“民办教师”,尽管还是一个农民,也算有点“头脸”,他的“刷牙”——“那是干部和读书人的派势”,可以容忍。你刘巧珍算个啥啊?大字不识几个,“土包子还讲究这个?”所以当巧珍早晨起来在家门口大模大样刷牙的时候,立即遭到全村人——包括她的父亲——围观起哄,谩骂嘲笑……在这样一个愚昧蛮荒的世俗环境中,刘巧珍所为注定千夫所指、给唾沫星子淹没。

    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能自我“降尊纡贵”,迎合世俗要求,或许能改写人生走向。张贤亮小说《绿化树》描写的是“特殊年代”里知识分子的屈辱心路历程。主人公章永璘被打成右派,释放后分配到与劳改农场一渠之隔的农场就业。饥寒交迫前途渺茫,心情十分低落。农场社员马缨花同情章永璘,又燃起了他对生活与爱情的向往。“车把式”海喜喜强烈追求马缨花同时又极端仇视章永璘的“入侵”,由是激发了章永璘争夺爱情维护尊严的勇气……章永璘一改知识分子文质彬彬懦弱酸腐形象,在“刨粪翻肥”中大战海喜喜,干着当地人一样粗重的活计……章永璘把自己改造成了一个“纯粹的体力劳动者”,完全与农场社员“打成一片”,终于赢得了尊严与爱情……命运多舛,章永璘后来再一次被管制改造;与此同时,才体会到海喜海与马缨花等普通劳动群众的牺牲与崇高,顿感自己猥琐渺小,羞愧交加……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公民只要遵从公序良俗,则可率性而为,无往不利。但在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环境里,良币若要生存发展,要么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要么“同流合污”,顺时应势,随波逐流,你好我好大家好;要么“离经叛道”,革故鼎新——其结局,成败莫测。总而言之,统而言之:要么庸俗,要么孤独。有没有第N条道路呢?有。良禽择木而栖。是故诗曰:“硕鼠硕鼠,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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