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阴—我的家乡,城南有一座乱石突兀的小山,山上有一孔洞, 洞的名字就叫做仙人洞,洞下面的沟涧有一块巨石,石头上刻着一排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陈沂到此一游” 。后来才知道,感情陈沂同志是国家的元勋,开国将军曾经在此驻足。城南这座山脚有一所学校,我们老师曾经如此评价: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差的学校,排名全国第一,倒数!一座无名小山,一孔有名之洞。一所无名学校,走过一名著名将军,历史总会是那么有意思。在八十年代末,我父亲卖掉了所有的牲口和粮食,还从我的恩师、堂叔、二姑等亲朋好友那儿借了许多,供我去了那一所学校。于是我就和故事的主人公成了同学和兄弟,一晃儿就携手并肩三十余年。
姑且就叫他三胖,虽然他和金大将军木有一毛钱关系。他长我一岁,我就叫他哥,在学校我们一块儿凑钱买火烧,喝扎啤 ;也一起假期护校,整俩小钱儿花花;也一块儿周末泡妞,打发一段颓废的光阴。毕业之后,各奔东西,他去了城区畜牧局养殖场,伺候他的花花奶牛公主,先是喂奶牛,挤牛奶,后来因为会做事,领导安排他送牛奶,日子过得也算惬意。我则是去了城北郊外的一家化工厂做维修工,我上班的工厂哪儿都好,工友和善,领导亲民,就是老是忘记发工资,那几年真是过得很清苦。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俩都不曾见面,那时候也没有啥通讯工具 。在我们几乎忘记彼此的时候,有一天,我饥肠辘辘的在小城的街道游魂不定,一辆斑驳陆离的老金鹿自行车“吱嘎”一声停下,三胖哥赫然立在我面前,在送牛奶的途中,我们不期而遇。他说,听说你那厂要垮,有什么打算?我说,准备去南方干建筑小工。他说,我也想去,去的时候吱一声 ,我那儿也挣不到钱。我说,那你先请我喝瓶牛奶,我就领你去。“那哪行啊,瓶瓶牛奶都有点主儿”。说完,胖哥蹬上老金鹿拐进小巷 ,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后来,我们一道去了南方,混迹在苏州、上海等建筑工地,一起穿蓝色工装,穿黄色马甲,戴柳条帽或者橘色安全帽,穿铁头牛皮劳保鞋,点卯上工,淌大汗出大力 ,眼看着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由满眼青色水泥块变成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我们还一起打一尖碗白米饭,上面卧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蹲在砖头块或者水泥管上狼吞虎咽。偶尔也到工地旁的小胡同,买二两散酒,半斤猪头肉小酌对饮以解乡愁。那时候的青春在快乐中流淌,在迷茫中成长。之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青春还来不及过度,转眼就步入了人生的秋天。
十几年的打工生涯过去了,在我们身心疲惫的时候,又决定回到那座让我们欢喜和痛苦的小城。我们就合计做点小生意。商量好好的,相约第二天一早县城碰头去一家养殖场参观学习。次日,我从农村老家顶着一脑袋露水珠子赶到县上,就找不到这个胖哥哥了。一直等到太阳下山,这货才回来。我就问他,哪去了?当时他那表情非常囧,突然他从身后屁股兜里拽出一张纸,神神密密的说,兄弟,我和老胡跑了一趟济南,发现了商机,这玩意儿本小利大来钱快。这回收获可大了,看这是什么?我瞅了一眼,他手里拿的是一张治痔疮的广告!我一怒之下揪过来撕了个粉碎 。原来,老胡带他去济南寻亲访友喝大酒去了。之后的日子,胖哥开过水电安装铺子,到矿山采过石头,在集市上卖过塑料凉拖鞋……,我则和原来的同窗旧谊凑了点小钱,合伙开了一家小食品厂。由于我们资金可怜,人脉弱,机会少,加上市场环境差,在创业不久我们就折戟沉沙宣告失败,等到打工攒下的钱消耗殆尽又不得不重操旧业,当民工干建筑。
一晃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大家在工程行业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步 ,三胖哥哥通过努力,获得了国家工程师认证,成为技术骨干,买了房子,有了车子。孩子们学习也不错,大闺女考上了复旦大学研究生。二老虽然身体不好,但胖哥和嫂子非常孝顺,照顾得很好,近八十岁的二老也时常相对举杯对酌,最美不过夕阳红,儿孙事业稳定,二老身心舒畅。
前些日子,三胖哥家的闺女作为人才被青岛市某事业单位引进,任职副科级,还解决了一套住房,家里有了一位当“官”的闺女,自己怡然如老太爷一般,说话办事敞亮了许多,有次我给他打电话,他人在青岛,帮闺女在看房子,我让他捎登州路五十六号的青啤,他说,木空,他忙着呢。
啤酒还是捎来了,但不是登州路五十六号的,而是城南仙人洞下,我们读书的地方出产的银麦啤酒,总共六箱,微信转钱给他,不收!我在想,抽空淘把文明棍、马褂、长衫、瓜皮帽给他,老太爷的气派就更足了。
说是闺女安排妥当,请我们喝酒来着,我们一直候着,从春分到立秋。三胖哥熬成官太爷了,上海人惯常讲的一句话“巴得了哇”,具体何时摆酒,不知道!咱也不敢说
,咱更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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