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范雨素写到:“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对此话,我是颇有些认同的,而对此的认同,必然是有前提,一个有所经历,亦有过生活痛感,在生存环境下有过强烈的挣扎,方才懂得生命的珍贵与奇迹。
我是湖南永州双牌人,17岁那年初中毕业随父南下,做的农民工———在深山老林里开挖二级梯级电站。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我仍清楚地记得,行车的路线,时间和到达的情景———那个叫“十三坑”和转战“洽水”的点点滴滴。如果我不跟随父亲南下,离开老家,一直在家呆着,会不会是另一个“彭雅伦”了。
漂泊是没有尽头的。
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在喧闹繁杂的制造车间,在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流水线上,在同事与上下级流言蜚语的攻击下,我已渐渐地明白“漂泊”的不易与辛酸,没有选择和无所适从的感觉,忽地冒了上来,我已不满足眼前的生活了。寻找出路,这是我能有的唯一想法。
来到北京,我要求知,我要取得“敲门砖”———文凭。我的目标在“北大”,我想拥有明窗几净的教室和朗朗书声,走进学海无涯。那年我虚岁27。
来北京以后,日子过得并不理想。这与我当初想象的,以及那个在电话里与我沟通的“老师”说的完全是两码事。我有种“被骗”的感受。———自考,一个我尚未听说过的字眼。这个时候,我没有退路,也不能停下来。而继续走下去,是唯一的选择。尽管,我不知道,这选择留下来的结果在若干年后,会带给我什么样的结局,我并没有想过,也想不到。
之所以说不理想,并不是我懒惰或是不思进取。而是一来到北京城的冬天,就水土不服,然后长智齿,感冒,而长智齿的过程一直延续第二年夏天的七月我南下找私人诊所抜了智齿,才能张嘴大口进食,此前,我吃了差不多十个月的流食,长期的吊盐水,已经让我身体对一切食物出现了极大的抵触与过敏。这个痛苦的过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至今想来,仍感寒颤。
至于如何来到北京,已不重要了。毕竟,过去里我无数次地阐述过来龙去脉。也许,阴影大过阳光的一面,每每提起,总有些埋汰的意思,想来,还是放下的好。而我要说到的,是如何学习的过程。这才是我——一个漂泊者远行北上的目的。当我在招生办公室交了学费和住宿费之后,领了床单被套被子,在218宿舍安頓下来,然后购置了自考教材,能选择的也只有中文,法律和新闻了。而我是奔北大毕业证来的,自然当仁不让地选了法学专业。至于北师中文,人大新闻我后来也修了,过去有句老话叫“技多不压身”——在我看来“识多不压身”也是同一道理了。
上课——宿舍——食堂——我的一切作息时间都锁定在了这“三位一体”中了。这样大概上了不到一年时间的课程,参加过第二年四的“国考”然后折戟,全部挂科,我忽然有了想法,搬出学校,自己学习。在学校差不多一年时间里,我发现找准方法学习同老师授课相差无几,关键时候,报个串讲班,然后多做试题,考试便是大有把握了。说干就干,从东莞回来后,我借着机会便是搬出学校,在兰各庄租了民房,一个月130元还是180元我忘了。
潮湿,阴暗,用水用厕房东老大娘每天都盯着,受限。住了不到三月,便是换了附近的一个新盖二层,一个打工子弟学校附近,每天都能听到孩子的嘻戏打闹和升国旗的场面。偶尔,我也起身观看,但毕竟有些吵闹,后来又换了路边以及谭飞的院里(这里提到的谭飞,听说在我搬到西苑后,喝酒喝死了)。自此,我离北师大科培海淀中心做了了断,彻底告别。一直到学校倒闭了,最后被推掉铲平,后来盖了购物中心,旁边大厦林立。在我来京的过程里,只留下记忆。
短短的二年时间,我从小西天到西三旗新都,兰各庄,沙河,昌平然后又搬到西苑桥底虎城子31号,然后又到人大紫金庄园,再到天秀的建大,厢黄旗的万树园小巷二层43号,以及后来的菊园远东公寓……再从厢黄旗万树园搬来向阳院,这些年,算是稳定的(当然去年11月底的清流短暂地搬去河北廊坊,3月中旬又搬回向阳院)。若不是这几年积攒的近二万册书籍,我定然是搬家更勤快的。诺大个北京城,毕竟可去之地太多。
来京差二个月就13年了。当然,这期间东南西北的地也去了不少地方,短暂做过停留,但我的大本营一直在北京。
这里,我不得不重点说明一下,那些在科培与我同出或是后进者,如今我知道消息的,亦多半是成家立业,事业有成了。余我这个,迂腐的写作者,仍在孤独地做着困兽之争。这二年来,我一直在想:我是继续写下去,还是放弃写作,回到南方去,找个小城,上个班,平淡一些,不再这样心事重重,压力山大的活在这个城市。
年龄越大,我觉得自己越看不到理想的火苗了。同我年龄一样大的人,孩子都生了二个,再过二年,大学都快毕业了。甚至也有比我小的人,今年都生了第二胎。这样一来,便让我想起自己恋爱过的女友来,并且现在还有联系,虽然不再藕断丝连,有些情感牵系,但理智的认识到,当年的彼此放弃,或许是对的。看着她们现在的幸福,我才知道,我的不负责任,才让她们得到了更好的归宿。换作是我,当初一定给不起她们想要的家。
许多时候,我真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不想在北京呆了,我想回家。
二、
童年时代,我和哥哥常常躺在床上看小说,许多时候,灭了煤油灯,就用手电筒蒙着被子被窝里趴着看,那个时候,家里连一毛五分钱一支的白蜡烛是买不起的,都是父亲5斤10斤的上供销社打煤油回来点马灯,每个屋里都放了小一点的玻璃灯盏,如今是找不到踪迹了,不过常在旧电影里看到款式相同的煤油灯,叫我心里生起怀念之情来。
我与哥哥,看书看的再累,也是不愿意躺下,许多时候不是灯没有油了,就是手电没电了。所以,常常在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恋床,母亲先敲了窗户,我们在被窝里应着,一恍惚,又睡了过去,然后父亲又大力捶门了,我们才一骨碌翻身而起。而冬天夜里,多半怕冻,我们懒的连撒个尿都是直接尿屋里角落的柱子上,冬天味儿还好,可到了大夏天,那股尿臊子味,实在是盖不住。那个时候,老大比我更怕鬼,常常在屋里撒了尿,将责任推在我头上来,以致我没少招挨打。
看的最多,自然是武侠小说了,所以对于“行侠仗义,抱打不平”对哥哥的影响甚大,以至于后来漂泊流浪,仍讲究的是“江湖义气”那一套,因此没少受折腾,吃尽苦头又虚度年华。
直到现在,我也能屈指可数武侠人物,娓娓道来。可真正让我在幼小年龄感到向往和崇拜的,其实是我们的堂兄光雨。可惜的是,他早已服毒去了天国,在以前的文章里我曾数次提到过他。他是早年间,我们年轻一辈人的骄傲和目标。今天在我看来,是天妒英才。
我和老兄看了那么多书,四乡八里,左邻右舍的书大概我们都借来了,翻了个遍。因年龄尚小,加上识字不多的缘故,我看书总比哥哥马虎,有时候甚至是走马观花,囫囵吞枣一般。而反观哥哥就不一样了,他对书看的极为仔细,这一点,到现在我都挺佩服他的。只是,如今的他,疲于生活,忙于生存,已经看书少得可怜,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学会了打牌,斗地主,闲睱以时,看的不是书,而是手机,或是那些搞笑的低俗传播。这可能是我来北方后与他的区別了。
言归正状,我要开始说到这个家。
我们的阅读从来不挑,因为这样,对于一个信息闭塞,思想落后又穷于说教的农村来说,父亲对于我们的指望,就是听话,好好读书,然后空余时间帮衬家里琐事,或者农活之类的。而看这些武侠小说或其他杂志,或者报纸都是犯了他们的忌,只要见到便是付之火炬,化为灰烬了。
那个时候,母亲的强势超过父亲。就连动手打人,都是母亲下手的多。起初,我不明白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是什么意思,到后来我们渐渐大了,这个情况也是如此,稍加反抗,便是招来一頓毒打。
我的母亲,叫何云凤,生于1953年8月5日,即农历的六月二十四日。听她每次大动干戈的时候说起,从小在家就是个好强,逞强的主。四个哥哥,二个姐姐,都不敢惹她半分,尽管这四个舅舅都是当兵复员回来的,可在这个小妹妹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至于二个姨,大姨二姨都比母亲温和多了。大姨也当了二十年村妇女主任,可惜如今连个退休金也没有。
母亲嫁给父亲,听说当年是外公看父亲长的帅,一表人才,而在农村,气力又好,嫁的近,娘家有个什么帮衬活,叫一声就到了。这一点,我想外公是失算的,据我仔细观察过父亲,父亲多少有点投机取巧,耍滑头。当然,年轻时可能好点,那个时候的山村,没什么新的思想潮流,也没什么可去途径,加上父亲年轻,气力上也不耽搁什么,费气力的事多半还是能做得来的。就是因为这一点每次母亲与父亲吵架,总会提起,骂外公瞎了眼,许了这么个人家,吵归吵,吵完生活继续。只是,我想不明白的:鸡毛蒜皮的事,为什么能吵无尽头呢?
打从我记事起,父亲的关系就一点也不好,从那个时候起,父母就分床而居了。
我不是範雨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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