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婆自打嫁进光甚村的那一刻,就没过上过一天风平浪静的日子,由始至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如屡薄冰。
话还得从他的14岁或者18岁说起,那时大公是个英姿煞爽,义薄云天,1米8大高个的堂堂大男子。
他与大婆算是一见倾心。
1930年代,那都是盲婚盲嫁盲娶,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那就一纸婚书签订,合谨之交结为夫妻。
按理说,大公和大婆顺应世道习俗各自成婚的。
但没有,他们需要冲破的婚姻难关简直为九曲十八弯,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促成。
原因是大婆跟大公的第一次婚姻约定并不顺利。各自没看上眼。
于是家里人立马帮大婆这头安排第二户人家相见,第二户人家一看16岁的大婆长得贤惠乖巧,水灵水灵的,隔了5天就下了聘金。
但大婆前思后想,还是对第二户人家不上心,虽然家庭成份家庭条件都好,但大婆还是决定那七尺大男儿才是自己的最终归宿。
刚好大公也觉得大婆为人处事不错,仅仅蒙脸喝过一杯茶,也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一个16岁豆蔻年华的女子与一个18七尺男儿的大丈夫,就决定要结合在一起。
但那时间引起了村头村委十里洋场的风言风语,凭什么她还可以返头嫁,凭什么她有二次选择机会我们只有一次,或一次都没有。
后来,风言风语并没停止,什么大婆是个不务正业的女人,水性扬花,只会跟男人聊骚不会照顾家庭,结过两次婚还装,做婊子还立牌坊……这一一恶毒的咒怨和话语,大婆愣是接下,并一生一世从自己做起,做给别人看她是一个如何隐忍的人。
大公争气,属于那个年代能养活十几口人的人。家里有三个男丁两个女丁,都养活得堂堂正正的,两个大儿子从政,小儿子算是从商,女儿也嫁的好女婿。
村里不少人羡慕他们家,个个都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可作为4.5十岁的老人依然很节俭,子女的孝顺他们依然没有铺张浪费,而是过上更节俭的生活,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以前经常吃不饱,现在吃饱已经很幸福了。
但幸福表面的背后,也藏有很多屈辱。那个年代当兵打仗,很多男人也喜欢打老婆,以显示自己一家之主,全村中心的地位。
所以大婆没少挨打,大公喝完酒就打,不高兴就用皮带抽,大婆没精神打,大婆爱打扮打,行走不规范打……总之有各种理由打
那是大跃进时代,只准穿黑白蓝三种颜色,以显示女子的循规蹈矩,如果超过这三色意外,就要被全村人鄙夷,被议论纷纷,甚至批斗。
所以妇女能有多朴素就有多朴素,整齐划一的穿着,唯一能动心思的地方,或许就是头发了,它可编成麻花辫,可以扎起来垂在脑后直至屁股,也可以用夹子夹起来,齐耳即可。
她们的悲哀忧伤都体现在头发,正如他们那一代老人所说,出外看头发,进屋看地板,从而夺量一个人勤奋还是懒惰。
由于大公勤奋儿子有出息,大婆的陇子里有很多件布料名贵的旗袍,酒红色的,红黑色的,鸳鸯刺绣的……
但大婆最心爱的,还是那件蓝色丝绒绣花旗袍。因为那是唯一一件大公真心的礼物,不用于道歉,不用于哄骗,只出于真心。
遗憾的是,这些旗袍一次也没出去过。一是只准蓝白黑,二是过于腐败是要被打倒的。
这些旗袍经年岁月,只在午夜1点后,大婆轻轻从陇子里拿出,借着盈盈烛光,对着古董柜子里的椭圆形镜子,对镜贴花帘地,自影自画,轻松地欣赏着自己穿着蓝色丝绒旗袍的样子,连门帘都不出一步。
坐在外边躺椅上的大公只是假寐,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但更知道她们不会越过帘子半步,冒犯各自营造的氛围。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般,借着点点烛光,不发一言地倾诉着这些心事。
大爷也爱打牌,推筒子,玩花牌等,大婆就小心翼翼地经营他们的后花园,院子里有花有菜有果有树……
已是97岁高龄那天,只有三岁的七巧,走到大爷身边,大婆半掩着门不敢出来,通过门缝偷偷抽泣,大爷在他们种的那颗海棠树下,偷偷告诉了七巧7个字,这就是你的身世。
七巧偷偷跑回去告诉爷爷,说大公不会说话不会动有点僵硬了,爷爷让七巧摇摇他,让他坚持半刻钟,等大儿子回来见老父亲最后一面……
最后,大公在海棠树下带着微微笑容,走了。不带一丝牵挂。
而大婆,也独自一人坚守了剩余的23年人生,她开心过,欢乐过,似乎大公走后就有从未有过的轻松,但是她也害怕,因为她听说鬼魂三更半夜会回来找老伴,她从第一个房子搬到第四个房子,为了逃避先去的大公。
七巧不晓得她到天上的时候渴不渴望与大公相聚,或者还是选择找心中至爱,移情别恋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七巧只是盼望,她记住她穿角色丝绒旗袍的样子,她的紧守,她的唯诺,她每走一步路的英姿,她每种一棵菜的灵巧,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新仇旧恨……
在喝过孟婆汤后,过上她想要的闪闪发光的闪亮生活。
她爱过,她恨过,她隐忍过,她也放肆过,当判命官拿出三生书的时候,七巧还是希望说,那顶八人大轿的笑与泪,洗与悲,红袍和酒杯,经过岁月洗刷,一切自然如常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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