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在这片森林里迷路。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毫不吹牛的说，我比当地人还熟悉这片森林。所有的路，我只要走过一遍就记得。但是这一次，当我走进森林深处之后，却发现，路不见了。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我迷路了。

本来嘛，今天我是没打算进森林里去的，但听见住在附近的人们说这森林里出现了一头白狼，虽然不伤人畜，但总喜欢在晚上叫。听到这儿我就奇怪了，我对这片森林这么熟悉有狼我会不知道？但他们依旧坚持说自己说的是真的，于是我临时决定去森林里找找看。然后……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迷路了。还真是邪门。

白天倒也不觉得这森林有什么可怕的，但到了晚上，差不多零下十度，又冷又暗，总感觉阴森森的。我也不是第一次在野外过夜，但以往大都是在夏天，大冬天的晚上谁会跑到森林里去呢？虽说这次没什么准备，但是吃的东西身上还是带着点的。这人啊，只要一吃饱穿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地上除了雪还是雪，就连天空中也飘着些雪花。我想着应该生一团火，毕竟火总是能给寒冷中的人带来一种有希望的感觉。我带着打火机，但如果真要在这寒冷飘雪的冬夜里去找柴生火还是件麻烦事，费神又费力，想一想又算了，还不如抽根烟。于是我摸出装在大衣里的一盒烟，抽出一根来，就这么坐在雪地上，靠着一棵树，点燃了烟，抽了几口，感觉脑子清醒多了。

天空中飘着不少云，向海浪一样，一层接一层的，一团黑中有些亮的光斑应该就是月亮了。偶尔才真正能有一小片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间逃脱出来，快到地上时却又被冻在结了冰的枝头上，虽然银闪闪的，但好像还没有我抽的烟的火星亮。

这森林里挺黑的，但我伸手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五指，不知道是我视力好还是这地上的雪也在发光？这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些飘落的雪花正在抹去我白天在森林里留下的痕迹。我当然知道我白天的时候是在森林里绕圈子，我自己的脚印我能认不出来吗？但难道我就该坐在一处，什么也不干，等着雪花把我自己掩埋吗？就跟现在一样。迷路也就算了，连个狼影都没看见。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感到有些气愤，如果我真找到那头白狼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它！

烟不知不觉就要抽完了，我用手掐灭了烟头上残余的火星，且当暖暖手。烟头被我随手一扔，落在了雪地上。刚扔完，看到落在雪地上显眼的烟头，忽然又觉得自己把这种东西扔在这片洁白的雪地上，实在是有些罪过。于是我又把它捡了起来，抖几下上面的雪花，塞回了烟盒里。

夜深了，天上飘着的云也少了许多，好像都回家睡觉去了，月亮的光芒终于是大张旗鼓地铺了下来，这寒冷的天气一点儿也不影响它的心情。也只有月亮和我还没睡吧。月亮，它是上夜班的；而我，我要是能睡得着的话早就睡了。

这个点森林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静得有些可怕。那头白狼不是喜欢在半夜三更乱叫吗？怎么不叫呢？

呃……我似乎……听见了一点儿声音？是我出现幻觉了吗？不对，我确实听见有什么动物在叫，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很微弱，微弱得再远一寸就会断掉，但又很有力，似乎让我整个人得到了一种觉醒。

是一头狼在叫！我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差点儿抽筋，雪花从我身上散落下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看我不逮住你个兔崽子！

那声长啸一直没有断，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断，还是它只是一直在我脑子里回旋。不管怎样，我得赶紧过去看看，向着那声长啸给我指明的方向。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心里就只想着我要跟着那声长啸。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只记得我经过了很多的树。月亮一直跟着我，从我的这头到了另一头，月光也是。它们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只是听着那声长啸，与我随行。

忽然，那声长啸停止了，什么也听不见了。我变得不安起来，只觉得很烦躁。但当我把目光从月光中收回来时，猛然发现，我走出了森林。我正站在森林边缘的入口处。

就这么……走出来了？我感到很困惑。再仔细想一想，那声长啸真的是狼叫吗？我很想知道，但我不知道。回望森林，雪地，洁白的雪地，上面盖着一层同样洁白的月光。但，我好像看到了一点其他的颜色。翡翠一样的颜色，像是柔和的如玉般的两只眼睛。还有那正在抹去一切痕迹的雪花。

我听见一声直贯长虹的吼啸。

然后我就醒了，在床上，闹钟响了。

这……是个梦？我有些摸不着边。是个梦？真是奇怪……

我把闹钟关了，才六点半，但我却睡不着了。于是我爬起身来，准备烧点热水洗漱一下。忽然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一切都很正常，但我的眼睛怎么是碧绿色的？就像……像我梦里的那双如玉般的眼睛？

不行，我得抽根烟清醒一下。我从大衣里摸出一盒烟，但当我打开烟盒时我发现，一个被掐灭了的烟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嗯？

图片来源于阿奇思特网

（201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