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月8日的早晨,是被凛冽咆哮的寒风叫醒的。风,从前一天下午就呼呼地刮个不停,夜里暂时地停歇了一阵,早上五六点又肆掠地刮起来。风攒足了劲,猛烈地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在风声戛然而止的空隙间,窗棂咚咚作响。
这一天正是农历的腊八节,按照惯例,早上要吃溜米(就是用泡发几天后的黄软米,撒上红枣蒸出来的北方民间食物)喝豆腐粉汤。老人在腊八节常说:“咕咕鸣,早上起来吃溜米。”
那天的家里没有溜米,只有妈妈给外公家做了溜米,我们想吃要到中午才能去两道街远的外公家。
风在天亮后终于停了,但天阴沉沉的。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广播突然响起来,里面传出一个沉痛的声音,说什么人逝世了。
那年我五岁,是一个只关心吃和玩的年纪,等到五年级的三姐和二年级的四姐下学回来,我就跑过去叫她:“三姐,你快带我去外公家吃溜米,我早就饿了。”
三姐却脸色苍白,木雕一样坐着不动,我用力拽着她的手大声地嘟囔:“我想吃溜米,你带我去吃!”
三姐恼怒地推开我的手,大声地说:“周总理都逝世了!你还能吃下溜米?起开!”她说着,眼泪就一串串地流下来。那天是星期四,大姐和二姐在外地上中学,四姐也严肃地不说话,我看到三姐哭了,感觉周总理逝世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当下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那天,大家都吃不下饭,我也不敢多吃,因为凝重的气氛,吃到嘴里的饭都没有味道。
第二天,三姐、四姐还有妈妈,她们都不说话,家里买了好几张白色的确良纸,她们默契地折纸剪开,用细铁丝扎住折扇一样的纸中央,然后剥开变成一朵朵鸡蛋大的白纸花,然后把白纸花别戴在胸前。
学校里不再上课,但每个教室里的师生都静立着低头默哀,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沉痛的哀乐——
“咚~咚~咚~咚~噔噔 噔咚~咚——”
每一声音符都撞击着低头默哀的人们的心。我也被音乐和人们沉痛的气氛所包围,胸口戴着白花,学着人们低头、不语、一动不动。
阴沉沉的天上,不知何时飘起零星的雪花,没有风,天越来越冷,在静寂中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哽咽和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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