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叫良
我的叔叔叫良,良是叔的小名,也就是奶名或者乳名,记得奶奶曾喊过他,还有几个老辈儿的我们喊奶奶或爷爷的喊过他。同辈一般喊他树森。
他和爸相差的年龄较大,十五岁的样子。我记得爸曾回忆过,他当兵回家几次,是招兵,那时候叔叔还是个孩子。叔生于1942年,属马,爸当兵那阵,他也就是5、6岁的样子,正是鸡狗都嫌的年龄。那时候“闹日本”,说不准日本鬼子就进村扫荡来了。
一次,早上天微亮时,山中的雾霭还没散去,鬼子就包围了村庄,老百姓都没来得及跑。叔怕的要命,一个日本鬼子,从兜里摸出一块“东洋糖果”,用手笔划着送给叔,他见日本鬼子用洋刀指着奶奶时,就哇地哭出了声,……那一次,鬼子烧毁了我家的青砖五间大房和漂亮的门楼。
我记事起,两家已经分家单过,但两家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各家分得了一个没被日本鬼子烧毁的大门板。有时夏天几个人就在大门板上乘凉。
叔叔家生了一堆小孩,和义与我同岁,和义是叔的老大。接下来,每两年就生一个,英儿、二英、藕儿、斌子,到老六儿出生,才算结束了。
有时吃饭时,粥刚到嘴边,就听到:“又拉了,快些擦呀!”从婶子房间传出来,传得很远,虽然有些恶心,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饭照样吃下去!这似乎成了那个时候的一道风景,一个印记,一个片段,一个当时来说是不太好的场景,但过后似乎很值得回味无穷的往事。
“农业学大寨”那些年,挖井成了“战天斗地”的具体行动。村上的青壮年们立志一定要打出有水的井来 ,叔就是其中一员。这时村上请来了县水利局的专家,井址选在南坡下的一块平地上。打井现场十分热闹,为了打井速度,晚上也灯火通明。在打井处用三根直径近一尺粗的檩条支起三角架子,装上滑轮。开始时,有三个人在井底下挖,三四个人往上运渣土。
后来随着井逐步深了 ,拉渣土的人就要增多,有人就赶来了一头牛,由一个妇女赶着,很轻松的完成了一大群人的工作任务。在村南就出现了一道风景:一个妇女赶着一头牛在这条不长的路上来来回回的不停地走。当挖的八九丈深时,还不见水的影子,人们开始焦灼了、叹息了、失望了,甚至有人提议放弃吧!
好多人一见面就唠叨,看来又是一个没水的井啊!打井曾打过好几个,村西、村东,村南都有,那废弃的古井,渗透着老辈人的心血和心酸。县水利局的专家被请到了井上,他通过测量计算,又下到井底观察,告诉大家,别着急,水就快出了!
人们又重新燃起希望,妇女又赶着一头牛来来回回的走了。当挖到十丈深时,谁也不会意识到,一场事故正在迫近。当时,二叔和其他两个人在井下挖,当装满石土的筐子拉到半中央时,绳索突然断裂,筐子急速坠落下去,二叔被砸成重伤。当二叔被拉上来时已经难以辨认,血肉模糊,当即送往十几里外的塘湖医院抢救。正在地里干农活的婶子闻讯晕了过去。二叔命大没落下残疾,住了两个多月的院就又返回井上。他坚持要求下井,大伙儿不允许,他就说,用血换水,肯定能早点打出水来!他又下到井里,鼓舞着人们的信心和干劲。为此,地区报纸上进行宣扬。也许是村民盼水找水的执着感动了老天,或者是老天觉得愧对了这些善良的百姓,总之是老天没负苦心人。在这以后不久的一个冬日的傍晚,夕阳的一丝余光还未被夜幕吞没,井上的那盏马灯渐渐显亮,突然从井下传出惊叫声:“水、水……水……水来了!”井终于出水了。
全村男女老少,问讯蜂拥而至。那是一个不眠之夜,多年后想起来依然热血沸腾。乡亲们从自家带来酒菜汇集在老井四周会餐庆贺。在那天晚上许多人都醉了,为打井流过血的叔也醉了。……
我上高中时,还写了篇题为《农业学大寨的实干家》的作文,就是依叔作为原型进行创作的,老师将其作为范文在班上宣读 ,还愽得了一致好评。当时还有些腼腆,在老师朗诵时,心里很是得意,但也砰砰直跳………
我探家时,叔就在院子里的一棵果树上摘下一个梨,然后将梨在手上搓搓,就递过来,给我吃,说可甜了,我接过来,尝一下,确实甜,就吃了起来。叔就看着我吃,目光中满是慈祥!多少年过去了,叔慈祥的面孔经常展现。一旁的自来水管还在嘀嗒,……
后来村上打了机井,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老井成为历史,被石板盖上了。
他说,现在生活好了,一天三顿酒。我说,早上最好别喝酒!他说,没事!怎么说,也不顶用,老人都脾气倔,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叔比较憨,没啥特长。泥瓦匠,不会!编织篮子、筐子,也不会!就是技术活儿一概不会。谁知,婶子得了半身不遂,儿女们不在身边,侍候婶子的任务就落在他的肩上。使这个老实人遭了难,过去都不会做,现在逼着他学会了一些。反正不说高端的饭菜,就是粗茶淡饭能够做出来了,真是难为他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回家给爸妈上坟去,老远就看到他,傻呵呵地立在庄子东面的小道上,迎接我们的到来。过了两年,他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再也见不到那憨憨的面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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