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命

  这是一个很荒唐的人和一些很荒唐的事，却始终在真实的发生着。

  五一很奇怪我是怎么找到他的。他钻在麦秸秆堆中，小山似的草堆被他拱塌了半边。一条腿还暴露在早晨充满雾气的空气中，破鞋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五一从他亲手扒开的洞里探出脑袋，提溜圆，一脸褶子，乌黑的脸半人半妖。看着我像是刚出生的牛犊脸上写满懵懂，应该是没睡醒。

  我从口袋掏出香烟递给他，他没伸手，往前拱了拱脑袋，努了下嘴，意思让我给他递到嘴里，点上。我照做！

  五一深吸一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起来很享受。浑浊的烟雾从他的牙缝里钻出来，迅速和雾气融为一体。“说吧，今天想听什么？”说完抬头冲着我笑。“昨晚你抽了我的烟没讲故事！”我有点生气的其实是。五一嘿嘿一笑，“要不今天给你讲点刺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很不要脸的说。我没讲话。对于我五一总是很识趣，准备说上次要说的盐场的事！

  说起来日子挺久了，那是90年初，我和宝中在青岛马哥庄一个姓丁的老板开的盐厂做工，我俩骑一块大金鹿自行车每天早晨四点从家出发，一路上大约四个小时，这一路我俩轮流着骑，基本一人俩小时。宝中腿有毛病，每次我让他先骑，骑到南岔路口那个包子铺我俩就停下来一人吃两人包子，喝点水，包子一毛一个，水管够。然后再出发，到了盐厂差不多八点，时间正好。

  老板姓丁当地人，四十多岁，三个孩子俩闺女一个儿子，身材不高，胖乎乎的，是个老实人。大儿子在济南读的书，毕业了直接留在当地工作，两个闺女在家里帮工，大闺女秀香今年21，小闺女兰香18，都没嫁人。大闺女中等身材，留着短头发，脸白净，走路带着香风，我去的第一天就对她有了好感，小闺女高高瘦瘦不说话，一天没有个笑模样不招人亲，宝中就爱逗她玩，小闺女也不搭理他，整天离着他远远的。老板娘是个硬茬，天天一点活不干，掐着腰到处溜达、挑刺、找事、骂街！

  盐场男帮工一个四个人，除了我和宝中一个是鹰钩鼻，凶神恶煞一看不像好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那个老板娘的噶活，还有个小结巴今年才17，是老板的远房亲戚家里遭了难，来投奔他也不给发工钱，就管个吃住。

  盐场不是很大一共十块盐田累活都是我和宝中来干，丁老板有时候也一块来跟着打花，推盐，鹰钩鼻和小结巴就负责把晒干的粗盐再推细，装袋。两个闺女就干点杂活，老板娘一会找个破麻袋去个阴凉地一放一躺一睡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