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于解放那年,家中排行老大,也是唯一的男子,所以从小在家中比较看重,即使生活艰苦,也让他读完小学,当了兵,分配有了正式工作。而在以男子为大的家庭里长大,也让父亲有了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虽然小时候我的活泼可爱更让父亲偏爱一些,但在读书方面,父亲却不能支持。当时面临大专和厂矿技校的选择,父亲的理由是大专后找工作也不容易,不如厂矿技校还能直接分配到厂里,有个终身的保障。再说,女孩子念个高中就行了。当时父亲这样坚持,也因为家庭经济负担的确也重,所以不得不放弃上大学了。如今想来,无力批评在厂里捧了一辈子铁饭碗的父亲的选择,但却因此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父亲一辈子都在厂里工作,普通工人,曾有段时间,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被抽调去档案室抄录职工档案,让我印象颇深。他一生用惯钢笔,喜欢穿一件藏青蓝的中山装,而左胸前的口袋永远都会插着一只英雄钢笔。因为头发稀疏的原因,除了夏季,也是长期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瘦削的脸庞,颧骨显得特别高。一身装扮很有书卷气。喜欢写文,在厂里工作时也会写写工作报告啥的,记得晚年时他也写过回忆录,只是后来病痛搁浅了,也就没有完成。想来我的这点文艺定是遗传于父亲那里了。
父亲当兵时是在炊事班工作的,所以做的一手好饭菜,也会做很多面食。母亲也是在父亲的教授下学会馒头,包子,花卷之类。也让我们的童年记忆里,即使物资匮乏,家里的饭桌上也总是有些花样的。
父亲一生爱好两样,一是喝酒,一是赌博。一样要了他的命,一样毁了家庭的幸福。记得年少时,母亲带我去找父亲,基本上都是在麻将桌上,一次又一次,让母亲伤透了心,在最后一次掀掉麻将桌的那一刻,彻底死心,再也不去找了。而那一幕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往后的日子,就是赌博,借钱,要债,家里不得安宁,日子也过得异常艰难。只记得当时家里是没有声音的,母亲不和父亲说话,只是自己默默的为我们做着该做的事。就这样,在家庭的压抑里,我和哥哥渐渐长大,哥哥的性格也因此格外内向,而我可能早恋的缘故,有了倾诉对象,性格不是太糟糕,但骨子里的自卑却是伴随了一生。
印象中,父亲是离不开酒的,中餐,晚餐,都要自斟自饮地喝上二两解解馋,也让他的酒量越喝越大,碰上酒席,来客,喝个一斤都不在话下。他也常说,有个女儿好,以后不用愁没酒喝。但是在我可以给他送酒喝的时候,病却先来了。长期的酗酒让他的肝坏了,没有排解酒精功能,只能积聚在肝上,久而久之,成了肝硬化,知道时已是晚期,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在病床上慢慢死去……
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十一年头有余了,依然不敢回忆那样的场面。即使生前我们和父亲的感情并不深厚,即使对他给我学习工作的选择有所抱怨,但在看到一双永远闭着的眼睛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母亲说,父亲一生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留下了我,当时计划生育已经抓起,母亲怕有麻烦,已经躺到手术台上了,最后一刻父亲还是说留下吧!
感恩父亲给了我生命;
感恩父亲在文学修养上给予的引导;
感恩父亲的一双巧手,为我们带来了美食;
感恩父亲病痛中,还为我们考虑,尽量不麻烦我们;
感恩在无数个并不幸福的成长岁月里,成长成现在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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