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阿婆

文/檬乐

深秋的时节已然有了初冬的气息，迎面吹来的风直叫人哆嗦，我记得第一次看到阿婆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初遇阿婆那年，我刚上初一。和往常一样，放学后我和同学相约着回家，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一位穿着脏旧、佝偻着身子的阿婆，她缓缓地走到校门口的垃圾桶旁，弯下腰去捡里面的矿泉水瓶，本就弓着的身子，这么一弯，仿佛整个人都要贴到地面了一般。

我停下脚步迅速喝完我瓶子里剩的水，跑过去把瓶子递给她，阿婆顺着瓶子抬头看着我，笑着说:“谢谢你啊，小妹妹。”

我看着笑容绽放在她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心底一股暖流袭过。我低头看到她接过瓶子的手，或是因为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她常去捡瓶子的缘故，她那粗糙的手上依稀能看见大小不一的裂口，但她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她默默地把瓶子放进脚边的袋子里，然后把袋口收紧提着离开。她依旧弓着身子，走得极慢。我看着她蹒跚的步伐，想起小的时候问过奶奶:“人老了，背为什么会驼呢？”

奶奶总说:“人这一辈子背了太多的东西，背就这样被压弯了。”

那时候我总不信奶奶的说法，后来长大后才渐渐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我曾一度以为她没有家人，直到后来我听到别人说起她，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的老伴去得早，虽有两个儿子却没怎么管她。她的一个儿子在我们学校门口开了个杂货店，另一个儿子开了家饭馆，而她独自一人住在以前的老屋里。

一天放学后，我经过她儿子们的店铺，看到了她的两个儿子。他们穿着光鲜亮丽、红头满面、大腹便便，正坐在自家店门前和顾客谈笑风生。看着这样的两个人，我实在是无法把他们和阿婆联系起来，自那以后，我再没踏足过这两家店。

每天放学，我已习惯在学校附近找寻阿婆的身影，仿佛看到她，心里才会踏实。

可世事无常，人总会离开。

我记得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一放寒假我便回了老家，在家的那段时间我总想这么冷的天，阿婆应该也是待在家里的吧。

过完年新的学期开始了，我照例在放学后寻找阿婆的身影，可好多天没有在校门口看到阿婆，一开始我想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所以她还没有出来。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依旧没有出现，我才意识到阿婆可能出事了。

我四处打听，才在一位认识她的阿姨那里打听到她在过年那段时间去世了，我不相信，便问道:“阿姨，她过年前都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阿姨看着我说:“她常年有一顿没一顿的，所以导致营养跟不上，身体也多病，而且去年的冬天这么冷，老人最怕冷。她走了也好，省得再受苦，捡点东西卖的钱，自己不舍得花，想着留给自己儿子。可她那两个儿子哪想着她，生前对她不管不顾，老人走了，只惦记着她留下不多的钱。唉……”

我知道她过得不易，但没想到是如此不易。听阿姨说完阿婆的事情后我转身回了学校，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看着这熟悉的一切，脑海中又浮现出第一次见阿婆时她那沧桑的脸颊、佝偻的身影、蹒跚的步伐。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地面很快积起了水，这些水哗哗地顺着马路流向远方，经过大雨冲刷的地面，干净的没有原来的痕迹。

我在那个雨天里知道阿婆永远的离开了，也在那个雨天里永远的记住了她。

而后多年，每当在路上看到相似的人，我总要驻足凝望，仿佛记忆里的拾荒阿婆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