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共标给我的印象,是他将粗犷的打铁,做成了一件缓慢而安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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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出市区,进入转塘留泗路边上一条稍不注意就会忽略的小路,一分钟后在一家建筑公司门口停下。我疑惑着寻找李共标所在的地方,听着两声狗吠,我绕到公司后方一间厂房,就在这里我见到李共标并和他聊到中午。
李共标的第一件作品是一个煮茶用的风炉,历经一个半月,所用的工具是从市面上买来的几把锤子。做好后的使用过程却一直不太满意,或许是风炉的结构,或许是他的使用习惯,陆陆续续加了提梁和隔热层,调整高度以适应小茶洗,改了火门以便腾灰…… “用的时候会去感受,有不习惯或觉得不方便的时候就会做一些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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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共标并不是一个铁打出出身的铁匠,2008年以前他一直在河南做石雕。选择杭州是因为茶文化的熏陶,选择打铁是因为想要作出自己喜欢的茶器。
“每天都在这里吗?”
“基本上都在这里打铁。”
“下山吗?”我笑着问。
“偶尔。大多数时候是去参加展览。”他也笑着答。
他就像一个隐士一样在这里,打铁是工作,也是生活。
铁艺茶器的制作其实相当简单,烧铁—锻打—成形,看着只是一项力气活。但是真正上手,就会发现每个步骤的难度和复杂度以几何级数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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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共标茶器制作的根据是他自己的喝茶习惯。按照所需做出一个纸膜,试验大小比例是否合适,之后选择板材,看厚度和肌理。他喜欢铁器,是因为铁本身暗淡纯粹的颜色和不张扬的气质适合任何场景。他会去一些废弃的旧工厂和回收站,或是闲置多年的大车、轮船之类的大型机械,寻找一些二三十年前的老铁。“它们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表面会产生各种气孔和纹理,人的想象不足以做出这样的东西。” 长时间的暴露让铁在空气中形成一层氧化膜,做出的器物不易生锈。那些不平整的线条纹理里面,藏了数十年雨水冲刷的印记。人类不断使用形成的痕迹,使得老铁相对新铁而言,“能够更容易跟茶汤发生关系,当茶油浸润到这些铁器的细孔中时,会产生一种类似包浆的效果,颜色很润。”
李共标喜欢自然的东西,所以对于老铁,他也会保留一些自然的形式。有些铁受腐蚀严重,他会基于此设计一个构图,比如绿皮火车上的铁皮;某些铁的表面氧化过于厉害,成了镂空,他也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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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会自己琢磨一些金属之间的搭配。工作坊里的一张长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瓶子排了两列,里面装满了各种不同的金属标本,大多是从他的老家河南带来。他不具备理论知识,凭借的只是经验和兴趣,将熔点差不多的金属进行比例试验,搭配出一些新的材质。
锻打是一件与火相处的事情,有温度,有热忱。李共标将一个铁器放入炉中,一千度左右的高温将铁器瞬间烧红,随后用火钳移到一个大铁墩上。左手火钳翻动铁器,右手大锤敲打。这是一个反复的过程,加上铁的延展性是所有金属中最低的,极需要力度和耐力以及心态的配合。弯曲连接处的成形处理,更需要恰到好处的力度拿捏;铁器的厚薄程度则完全依赖于打铁人的经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铁器越薄,难度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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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打和退火是相辅相成的过程,由于锻打需要高温,当温度不够,就会经历退火,而每退一次火,铁的硬度就会提高一些。锻打和退火的反复,一般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打铁的李共标,注定无法成为高产的工匠,所幸他自身,也从未这样打算过。
河南的博物馆是李共标当初最喜欢的目的地之一。来自远古的青铜器和茶器,是他很多造型设想的来源。但是“简约至上”的原则让他将作品一再简化,“我喜欢每一件器物用一种最简约的状态呈现,因为那是它最本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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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做的烛台,只有一条线状的铁块和一个烛托。“烛台本身的功用就是承托一支蜡烛,那么这个烛托就足够了。”
他做的花器,没有刻意为之的器口,花束枝条需要从一个自然腐蚀氧化而成的口子进入。而他所收集的“花”,是在厂房后山散步时候挑拣的野生枝杈,“我喜欢那些枝杈,他们自然生长掉落,却和周遭融为一体。我希望我做的东西也是这样的。”
他做的东西确实是这样的,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从不引导观者的视线,却无法不吸引观者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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