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更夫

今年的冬天到现在还未下过雪，但也是冷的。抬头看了看那西斜的日头，就听到娘在屋里喊『柱子，快进来吃点热汤，日头已经西斜了，可不敢再耽搁了』。『诶，来了，娘。』我边说边打帘进了屋子。

『你看看，让你院子里磨个面，也弄得一身脏兮兮。』娘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拍去身上的灰，『快坐下，喝些热汤，等会再灌点在皮囊子里带着，晚上天冷，你还小，可不敢学你那些叔伯们吃酒，若误了事可对不起你程家叔叔给你谋得好差事。』『知道了，娘。』我狼吞虎咽的把大海碗的热汤灌完，穿上娘给我的大袄子，挂上皮囊子就飞奔出了门。还听到娘在院子里喊『柱子，做事多上点心，别冻着~~』『娘，我知道了，我走了啊。』说着已跑出了巷子口。

我是一个更夫，从今晚起我是一个更夫。虽然说更夫是个下九流的行当，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穷苦家庭能谋个更夫就是再好不过了。而且我不是走街串巷的更夫，我是在钟楼打五更钟的，自从知道我要当更夫了之后，栓子、狗蛋看我的眼神都闪闪的。我本也是当不上更夫的，是我家爹爹在军伍里的程家叔叔怜我父亲早亡，趁打更的赵老头要回乡下老家给我补的缺。本是让程家叔叔去钟楼打五更鼓，他说他走街惯了，去钟楼倒是冷得慌，遂让我去了钟楼。我知道程家叔叔念我年纪小，在钟楼上还能偶尔补补眠，不耽误白天田里农活，不至于娘一个人太辛苦了。

正想这就到了钟楼下，看到程家叔叔与一个大爷在说话。看到我远远的过来，程家叔叔朝我招手『大侄子，快来！』我立刻噔噔噔就小跑到跟前，程家叔叔指着大爷说『柱子，这是你秦家伯伯，你现在跟着秦伯伯打五更，要好好学知道吗？』我朝程叔叔点点头，再朝秦伯伯作揖行礼『秦伯伯，我叫柱子，我会好好跟你学的』秦伯伯拍拍程家叔叔的手说『放心吧大兄弟，是个好后生。』程家叔叔拍拍我的后脑『我去准备我的打更的物件了。你小子好好跟着你秦伯伯，不然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诶，小子记住了。』

看着程家叔叔走远，秦家伯伯拍拍我说，『柱子，我们也要进去了。』只见秦伯伯带我走到官兵前，从胸口掏出两个木牌牌，官兵看了看说『秦老头，怎么不见赵老头啊？』『赵老头回乡下去了，』指了指我，『这是接替他的柱子。』『柱子，快过来见过你牛大哥，你以后可是要仰仗你牛大哥的。』我闻言变乖乖给牛大哥行礼作揖。牛大哥也是爽快人，哈哈一笑，说『柱子是吧，以后有事尽管和你大哥我说，』说完拍拍胸脯，『你们快进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我终于进到了钟楼的大门，我们绕过围栏往后走。秦伯伯递给我小木牌牌说『以后记得带着这个小木牌牌，没有它你牛大哥可是不让进的。』我认真一看上面刻着『钟楼五更更夫』。看着小木牌牌陈旧的暗黑色，都不知道这个木牌牌过了多少长辈的手，今天终于轮到了我的手上，我想明天我一定要给栓子他们瞧瞧，但是绝对可不让他们摸的。

这想着，秦伯伯推开东北角的大门，就看到里面一条又陡又长的石梯。我担心的看了看秦伯伯，秦伯伯仿佛看透我的心意一般，大笑起来『你小子，你秦伯伯腿脚可好着呢。』说完就提好刚点好的风灯上楼了。我连忙跟上，楼梯真长，我走着有些喘气，听到秦伯伯在前面说『小子，好好走，一共75个台阶，多走几次就好了，老头子我可是走了27年了。』

好不容易到了楼顶，我已经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只见秦伯伯轻快的把楼里的灯都点上，然后看看滴漏和我说『小子，还有些时间，你先坐着歇歇，老头子考考你。』我喘着气鸡啄米一样点头。『小子，知道什么是打五更吗？』『我知道~知道。我们啊~夜里分五更，一更和五更是要敲鼓鸣钟，中间的三更只要鸣钟就好了，一更敲鼓鸣钟后就要宵禁了，嗯，还有每一更要敲钟108下。』『是个聪明的小子！』秦伯伯拍拍我的脑袋。我挠了挠脑门不好意思的说『小子听说自己能来打更后，就每晚竖着耳朵听打更的钟声呢！』『你前面说得都对的，所以你要在宵禁前到钟楼，然后像我一样点上灯。等时辰到了就敲钟，记得要快18下，慢18下，不快不慢18下，一共108下。剩下的时间可以聊天休息，切莫耽误了时辰就好。等会一更时我敲钟，你好好看着。二更就得你敲钟了。』

我点点头，觉得好些就起来转转，看到西边的太阳红彤彤的，突然想起隔壁家的小丫红通通的笑脸。嗯嗯，明早回家一定问问她听没听二更的钟声。

ps:元旦假期误打误撞去了钟鼓楼，超近距离看了鼓的表演，很喜欢。所以想用一个小故事来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