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只有一张,是到北京探望当兵的父亲在天安门广场照的。即使看着照片,也很难想象她年轻时的真正模样。
母亲很少照相,等我买手机给她和爸照相时,她已不复年轻了。所以留在我记忆里的是不太年轻的母亲。
她像长在地里似的,侍弄庄稼和秧苗,购买种子和农药。夏日里肩头有日光晒褪的皮肤,冬天手上布满皴裂的细小的血口子,她一直在劳作。
在地里奔忙,家里就不太顾得上。饭菜以炒熟为标准,可口的时候少,果腹的时候多。
她很少展露温柔的样子,雨天里就更加焦躁。因为没有锅屋(厨房),雨天就只能在堂屋里做饭,柴火因为被雨水淋湿很难点燃,一屋子的烟雾。我和哥绕着她不停地喊饿,她一边忿忿不平地抱怨,一边大声斥责。
一晃多年过去了,我也成为了母亲,体会到了生存的艰难和生活的煎熬。也如母亲一般焦躁,话语里总透着一股不耐烦,似乎立等着去处理下一件事,而等待处理的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有一天,孩子爸说我和母亲说话一模一样时,我才惊觉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母亲说话的神态语气,早让我模仿得惟妙惟肖。
不温柔的母亲和我,时刻是紧绷的,是不敢放松的,这些却不仅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说:女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而是后来才变成女人。
认识到知道这一点,再看母亲就多了一重理解。
那天,母亲来看我,带来刚收获的蒜苔,她一边拾掇着蒜苔,一边愤愤地絮叨着。刚卖的蒜苔钱放在车前兜里被人偷了。喊着嫂子凌晨三点起来提蒜苔,提完又挨着摊子卖,人家嫌孬不收,好不容易卖了,钱又叫偷了。
看着颓丧的母亲,我很想抱抱她,但却只说出来“1000多块钱,幸好不是1万块。”
我去炒菜,敦促她睡一会儿,越是抢收,越是吃不好也睡不着。果真,我菜还未入锅,她早已传出呼噜声。
趁着我还没上班,她手脚麻利地把厨房收拾干净,又紧着我打电话联系三姨。在农忙间隙,即使是探望亲戚,对她来说也是日程满满的安排。
正是因为母亲,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那些被我认为紧迫的任务,真得那么急迫吗?能不能允许自己不那么紧张,而是神情放松地看看流云,学会温柔地说话,温柔地笑。
即使日子难熬,也愿天下母亲眉眼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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