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总是以为我不会长大，他们错了。我总是以为父母不会变老，我也错了。其实每个孩子来到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其中之一，就是帮助父母成长为更好的生命。
今天，雨过天晴，伴有微风。搬了一把椅子，让母亲坐到窗前想好好打扮她。拿好化妆品出来发现她坐在阴影里，我把椅子挪个方向，说，妈，你面对着光坐。
她像学生一样乖巧地听我摆布。我把她刘海用发夹全部别上去，这样一来她的整张脸就在光线下显得特别清晰。
咫尺之遥，看着这张苍老的脸，她是我的母亲。我竟然觉得陌生，然后开始心酸起来。
她看我看着她，她就把眼睛闭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后，我得以更认真地看她。
原来我从未这么近地观察她的脸。在她已迈入年老的中年，我才开始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目及之处尽是皱纹，黄褐斑，浮肿的眼皮，松弛。
她把头发全部拢到耳后，开始第一步，喷爽肤水，她有些害怕不停往后躲。我说你干什么，这是爽肤水。她眯紧眼睛小声说，太凉了。
她极其怕冷，因为自己怕，所以觉得我也会怕，其实我也是真的挺怕的，连睡觉的时候都是用手捂暖着自己的脚，我想这点应该是遗传她的吧！我玩手机玩久了，她一会儿塞个热水袋过来，一会儿回头一看，连被子都搬过来了。我特别不耐烦地全部扔到一旁，大声对她吼，我是婴儿吗我冷我不知道加衣服啊！！！然后她就乖乖地回到房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端了一盆洗脚水过来。
怕她凉，把自己手心搓热了给她依次上乳液，防晒，隔离。
上完隔离后，发现她脸上的斑一点没有被遮住。我没有粉底，于是用遮黑眼圈的遮瑕帮她遮，先用刷子刷上去，再用海绵帮她轻轻按匀，我说，痛吗？她说一点也不。于是稍微用了点力气，这样子妆容才会服帖一些。
全程她一直把眼睛紧紧闭着。根本没有办法帮她画眼线，她眼皮因为敏感一直轻微发抖。
我对母亲的眼睛印象很深。她的双眼曾是整个五官最好看的地方。双眼皮很深，瞳孔是棕色。可现在因为眼皮浮肿整个塌拉下来，眼睛小了一半。
最后，涂上口红，妆容完成。她照了照镜子，很满意的样子。
我画的并不好，几乎是第一次给别人化妆，工具也不全。出门后，我发现我连隔离都没帮她擦匀。有时走得比较快，她没跟上，我回头在茫茫的人群中打捞她的身影，就看见一个呆呆无助的她，像一个老女孩，被人群淹没着。
多想把青春分一点给她，虽然我的青春已所剩无多。
太怕她老去的速度。不敢想象她老成外婆那个样子，吃饭吃到整个上身都是菜汤，指甲又厚又干，一剪就掉灰，走起路来异常艰难，一颠一颠，再过几年，她就会变成公交车上那些烦人又可怜的老太太。
怕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因她的唠叨已成了家里的BGM，有时根本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嘟囔着什么谁家的姑娘儿子又如何如何，可听见这声音才觉得安心。
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因为我也越来越老。今日那么认真地看过她，还没看够，虽然不漂亮，但还是希望再看久一点。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太少，但全世界我最差最糟糕的一面都给了她，她却永远不会因我的无礼而生气，她生气只会因我不懂得照顾自己。我在想能怎么补偿她，想来想去，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陪伴再久一点吧。
说不尽的陪伴与温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