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央视频道《我和我的祖国》节目正播放到平潭海峡公铁两用大桥现场文艺汇演。
平潭啊……
外婆跟我说过,外公曾经在那里驻守。当汽车缓缓进入平潭的时候,我试图从这片土地上找到一丝丝外公的气息。从窗外望去,只看到宽宽的河面上望不到头的沙滩,金色的沙滩。
母亲曾给我讲过无数次关于她故乡的故事,尤其是故乡名字的由来。
在那片土地上,无数求财者留下过印记。那一条小河,原本岸上是没有那块晒谷草场的,在那些挖金者的勤恳劳动下,原本高高的河沙滩没有了,变成了如今只要一下雨,鱼儿就能顺着河水在草地游玩的一大片草滩。因为太贪玩,被草缠住了身形,聪明的娃娃光着脚就能捡满一桶回家,回到家里却总是会被妈妈抓着衣角数落打湿了衣服。
“‘金滩’,就是因为那时候真的挖出了那么多金子,不然怎么会叫‘金滩’这个名字!”提起‘金滩’这个地方,母亲总是一脸骄傲,掩饰都不去掩饰。
母亲最常说的还是那条河。
母亲说,那条河里的水很清很甜。虽然每天早晨妇女们都在树下石阶上洗衣服,还是有胆大的鱼儿会好奇着游到石阶旁,看看这些每天清晨叫醒它们的人在干些什么。
母亲说,每天清晨和傍晚,牛群鸭群都会淌过那条河,妇人们也会在那里洗衣洗菜,可那条河还是那么清澈,清澈到能看见人类留下的那些痕迹。
母亲说的话详细的我已记不清,如今写下的只是模糊的印记。
母亲常说的是关于我的趣事。
图片来自网络刚冒出竹笋的时候,我总是跟在外公后面去河边竹林挖笋,才刚挖出一棵,就欢喜着跑到河边洗干净,张大着嘴巴就准备咬上一咬。
天气变热的时候,我洗衣服最是积极。洗完了衣服就去翻水下的石头,抓上几只小河蟹带回家。或者拿个小鱼网,吵着抓几条小鱼去喂猫。
夏天,我常常和表姐去河里洗澡洗头,当然,只敢去水浅的区域,练着自以为是的游泳姿势。一入秋,母亲就会捉着我们不许下水,认真地吓唬我们说“水里有毒”。
可我们常常会疑惑,为什么外公每天傍晚还是可以在河里洗澡?难道外公就不怕毒?
在河面最窄的那段水域,有一棵大树临空架在水面上。我和朋友们常常故意不走石桥,偏爱在树干上显示自己的本领。每每在我们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外公就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河里呵斥我们,吓得我们赶紧回家。
我们跑回家和外婆说:“外婆外婆,外公又从水里突然变出来了!”外婆总是笑着跟我们说,那是外公在河里洗澡呢!
“可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发现外公呢?”
“那是因为你们玩得太开心了,一直没仔细注意周围。”
是吗?可是我们还是愿意相信外公是突然变出来的!我们以有这样一个神奇厉害的外公而感到非常高兴。
后来,外公他们搬到了镇上,那里也有一条河,或者说是江更为确切。老家的那条河最终是要流入这里的,和其它河一起汇成这条江。
外公再也不能在河里洗澡了,江里的水不再清澈,来往的船只把这条江掏得更宽更深。外公开始整天在江边钓鱼,也不和其他人一起,自己独自坐在那里,一坐就忘记了时间。
外婆说:“这样也好,省得他每天没事情做,而且还省得买菜了呢!”
外公变黑了,也变瘦了。每天在江边被太阳烤着,被高温的江面烘着。每到饭点,外婆总要打电话叫外公回来吃饭,但外婆总还是要去江边找找的。从离家最近的那段开始,一直沿江边走到外公会去的最远的地方。
好多次,外婆没有找到外公。外婆虽然没有说,但我们总是能感觉得外婆的担忧和焦虑。于是,我们只能再继续仔细地找。等我们无功而返到了家的时候,外公总是骑着自行车突然出现,一如小时候那般。可是,我不再为这样神奇厉害的外公而感到高兴了。
外婆的冰箱越来越满,都是外公钓回来的鱼,每天的饭桌上都能看到一盘干鱼一盘鲜鱼。每次从外婆家回来,总是能带一大袋干鱼回家。就算这样,外婆的冰箱也渐渐地满了。
终于有一天,外婆找不到外公了。不管是打电话还是沿江寻找,都找不到外公。外婆问了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给准确的答复。外婆坐在家门口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太阳出来了,外公还是没有回来。
后来,有人打电话告诉舅舅,在江边找到了外公的钓鱼工具和衣服,衣服里手机和钱包都在。
再后来,我们就听到很多种所谓的解说。
有人说,外公是因为天气太热去江里洗澡,一不小心脚滑了。
有人说,外公是因为钓到一条大鱼,被大鱼带到了江里。
有人说,因为上游水库放了一批药晕的鱼下来,外公想去江里捡,没留神。
还有人说,外公是被江里的鬼怪勾了神,随它去了。
舅舅们都愿意相信第四种说法,都在叹息外公因为一点鱼舍大取小,不值当。
可是,外公什么时候这么注意占小便宜了?
图片来自网络母亲曾无数次给我讲过外公当时在任时的故事,虽然那时我还未出生或未能留下记忆。但每每看着外公的身影,那些故事总会情不自禁地在脑海回想。
每次上面来检查,外公都是在田里接到通知的。外公也来不及多做整理,常常是去河里过一遍水,穿着干活时的衣服,就去见领导了。领导都说,要不是别人介绍,根本不相信这也是位领导,但是身上确确实实就没有普通农民的感觉。
朋友曾多次劝我背着我现在待的机构去外面开班,说现在这个机构没什么发展,而且工资待遇也不高,还不如去她那里随便招几个学生赚得多,反正她家那里的学生也不会老远跑到这个培训班来上课。
是啊,不管是从钱景还是从前景来看,她的建议都是值得去做的。可是,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行。
是现在这个机构花钱让我参加培训,也是这里,打开了我这份工作的大门。虽然它现在发展是不好,但只要它还在,我就不能这样做。这种便宜,还是不去占的好。
外公就从不会占这种便宜!
若是外公愿意占小便宜,单是老屋拆除,以外公的能力,何至于后来在这个小镇上还要借钱买房?!
外公的身影时时会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想,外公他只是,想念那条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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