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这些情况后,我是对她没有丝毫恨意的,虽然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一直都在利用我,但我觉得如果我是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已经很悲苦的人生多留几条后路的,我很理解她,再说她对我也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啊。
所以我决定,要去找到她。
找到她干什么呢?
我觉得我务必要告诉她,我一点也不恨她,还很理解她,我想帮她,我想让两个悲剧般的人生相互扶持,而不是相互疏离。
但是她的手机已经换了号码,网络账号上的信息也不回,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实在太难了。我在电子邮箱里给她发了信息,说明了情况,诚心诚意说我一点也不怪她,希望能去见她,陪伴她。
苦苦等待中,过了将近一个月,她才在用电子邮件回复我:“你好啊亲爱的,好久不见,都有点忍不住想你了呢。收到你的邮件,真的很惊喜和意外。内容我已经看到,本来以为你会劈头盖脸对我一顿骂的,没想到你……我真的很感动,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能原谅我、理解我,你真是个好人,但也可能是你也找不到别的女人,别无选择,才会想到找我。哈哈……开个玩笑,别介意!我虽然命苦,但我还是有点自尊的,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我觉得我欠你很多,我现在没脸让你来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你暂时还是不要来了,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好的话,就停在某个地方打工吧,攒点钱,因为我将来生孩子的时候需要钱,生了孩子也要有钱养啊,到那时候,就算没脸,我也得求你来帮我了!所以……感谢有你这样的一个人,我现在正流着泪给你写邮件呢,真的,不矫情,不仅仅因为你多么感动我,更因为从心里觉得,被一个人挂念着,真好!”
看完了她的信,我觉得这次她对我说的肯定都是真话,而且是发自肺腑的。我理解她,可能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那我就听她的,暂时不去找她了。
当然我也要停下在某个地方,打工挣钱,我要发挥自己的一点价值,为我未出生的孩子,为我们未来的生活,积蓄一点力量。
于是就这样,我们分隔两地,却又心心相依。我跟她一直用电子邮件联系,她会把她每天的经历告诉我,我也会把我日常的经历告诉她。她说她因为怀孕,做不了重活,依然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而且,她也已经自首了,但你能想象她的手段,她是挺着大肚子去的派出所,人家警察见她是个孕妇,对她特别照顾,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的,仔细一查,我去,真是人不可貌相,还真是个在逃犯!而且法院传唤多次未到,已经按放弃申诉和辩护权利处理。最终法院做了判决,她涉嫌怂恿教唆本来没有自杀意愿的人自杀身亡,被认定为情节较轻的故意杀人罪,因为男方家里有些势力,所以,她被判了十年。
十年,足以吞没一个人的青春和对生活的所有幻想。
不过还好,她怀了孩子。
这就是她挽救自己人生的手段和方法,她知道,法律对孕妇是特殊照顾的,怀孕期间,不用服刑,而且产后还要过十二个月的哺乳期才会去服刑。现在的她,是监外执行。
她的想法很简单啊,如果不怀孕,坐十年牢出来,一无所有,她也人老珠黄了,那这一生基本就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是生了孩子,她就是个母亲了,起码世上多了个亲人。而且作为孩子的父亲,我也不可能对她轻易舍弃。
这种对人生的算计,应该是出于人性本能的挣扎,而并非卑鄙。起码我是这样觉得。
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就像土壤里的一粒种子一样,为未来积蓄着力量。
等到她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坚持要去找她,她也觉得需要人照顾了,就告诉了我她的地址。
那是一座偏僻的小县城,在地图上毫不起眼。不过我们以前旅行时曾经到过那里,停留了一两天就走了。她告诉我她之所以去了那里,是因为曾经停留在那里的那一夜,我出去给她买吃的,突然外面下起了雨,我回到旅馆的时候,浑身被完全淋透,她的饭却在我怀里安然无恙。女人就是奇怪,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片段,竟戳中了她的感动点,而且连带着对那个小县城也充满了美好的印象。真是不可思议。
而我已经几乎忘记了那里的景象。到了那里,看到老旧土气的街道和建筑,一些细碎的记忆才被唤起,而后由衷觉得,这真是一座落后的小县城。
不过事实已经证明了很多次,越是落后的小地方,风气越是淳朴。
我终于见到了孙文丹!她那天请了假,在车站等我。那场景就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在车站等她一样。
我在车站广场上的人群中看见了她,肚子已经非常明显,甚至行动有些笨拙。我连忙走过去,她突然发现了我,脸上露出笑容,很清澈,很明媚,像从乌云缝隙里露出的明亮阳光。
我走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胳膊:“你看你,都这样了,还来接我干嘛?直接告诉我地址不就好了。”
“没关系,因为我高兴啊,知道今天你要来,我昨天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了!”她笑得很灿烂,看得出是真的高兴。
“你这么想我吗?”
“还好吧,其实高兴主要是因为终于有个人可以照顾我了,哈哈哈……”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阵心酸:“你真是的……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啊?这里看起来好落后哦。”
“这里挺好的啊,住久了你就会知道,这里虽然经济落后,但这里的人很和善,而且,消费很低,吃的用的东西都很便宜,房租也很便宜,这样就能省下好多钱啊!”
“那工资是不是也很低啊?”
“还好吧,不算很低,总之觉得这样的地方很安静,也能攒下点钱。你说这人真是不生孩子永远也不会理解一些事情哦,我以前从来没有攒钱的想法,如今为了孩子,竟然连化妆品都舍不得买了,你看看我,皮肤比以前差了好多,是不是丑了很多?”
我看了看她,确实是憔悴了很多,肤色也有些暗淡,但我不想傻到对一个女生说出我对她相貌的真实看法,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故意仔细看了看她,说:“还好吧,没什么变化啊,挺美的,还能用。”
“还能用?你你你……要不要这么无耻啊!”
“说笑一下,哈哈哈……都是老熟人了,还会不好意思么?”
她瞪了我一眼,说:“去去去,少打诨!你刚来,想吃什么,我请你!”
“随便,什么都可以。”
那天我们在一家拉面馆里,吃了两大碗拉面。
我觉得这是最实惠、最不见外的接待,说明我们两个人的亲近。而且两个人一起为未来省钱,也是一种十分务实的浪漫吧!
所以我们吃得很开心。
晚上她领我回到了她的住处,是一处很老旧的楼房,在三楼,要爬楼梯。她的身子,真的有点费劲,我扶着她上去,进门后我说:“你别工作了,辞职吧,我来了,我去工作,你在家安心养着就好了!”
而在我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听我说完话,就转过身立即搂住了我的脖子,紧紧地搂着。
我也搂住了她,我们的头碰在一起,鼻尖也贴在一起,然后不由自主地,唇齿开始疯狂纠缠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我们吻了多久,但总觉得这吻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两个寂寞干枯的心灵,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滋润了!吻完之后,我们都没有说话,凝神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捧着她的脸说:“想我了吗?”
她一边笑一边流泪,对我点了点头。
“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
说完我又想去吻她,却被她用手挡住:“可是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我利用你吗?”
“可能吧,但那又怎样呢,你和我一样,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本来就应该相依为命的吧。再说你对我所做的,都只是为了保护你自己,而且并没有什么地方伤害我啊。所以,你在我心里,还是一个好姑娘!”
她听了之后,泪光闪烁,再也控制不住,将自己的唇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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