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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萦燕园,毕业三十年随笔

梦萦燕园,毕业三十年随笔

作者: 微行天下 | 来源:发表于2017-07-08 14:46 被阅读0次

    离开燕园几已近三十年。有时回望五十多年已走过的路,或许最难以忘怀的是那段青葱的校园生活。

    当我凝神静思在燕园的往事,心底不觉泛出一首诗--《国风·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国风·周南·关雎》,其词其意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就如新石器时代陶罐上古人的刻画,貌似童稚、其实于质朴中毕显原始之美。后代的汉乐府、唐诗、宋词均是师承古人。全诗细细读之,男女之间纯真、宁静、祥和的爱情跃然眼前: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古诗本来就是歌之舞之,以关关言男女声气酬答,参差荇菜需流之、采之、芼之;窈窕淑女应求之、友之、乐之。一咏三叹,将美好的爱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再者,政平人和,有了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才有如此让人向往的的美好生活。

    在我的心里: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燕园生活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我有幸适逢其时。我们的学长—七七、七八级,虽则是拨乱反正的第一届,论事业则大多功成名就,但惜乎生活太匆匆,觉有些局促。我们的学弟学妹,晚一些的囿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加之网络时代、资本时代社会节奏的巨变,如此云淡风轻的校园生活已是落花流水春去也,戛然而止,再也难觅。前些日子在网上读了一篇《中年身世似逃禅》,则更让我珍惜思念当年的燕园—斯时、斯情、斯人,曾不释怀?

    八十年代的燕园,是象牙塔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那时真是地不分远近中外,人没有贵贱高低。我的同学中地域的、民族的,甚至中外的观念几乎没有区别(当然,也不是完全这么坦荡。对个别天天往留学生居住的勺园跑的女生,偶尔心里会有些发酸腹诽)。

    论吃,一毛钱可以打一份熬白菜,红烧排骨、红烧牛肉也只要四毛。贫富无非是一毛和四毛的差异。

    论穿,夏天男生衬衫、女生裙子(顶多:街上流行红裙子似乎还算当时一景);冬天无非是军大衣和丫丫羽绒服的不同。

    生活上近乎无差异的一群青年人,适逢一个还不懂得讲求功利的时代,又恰好处在全国思想最宽松的校园中。于是,自由地读书,追求个性的发展,塑造了、成就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气质和性格。只是有些事情当时不觉得,但其后的受益要用一生去品评。

    回想起那时校园里男女生恋爱场景,竟觉得有些复古的田园做派。没有人太看重家世、财富等当下所重的、世俗的东西。女生嘛,自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啦。就男生而言,首先要有趣。因为都是学霸,所以学习之外的一些才为女生所看重。于是,弹弹吉他、写写朦胧诗的文艺青年在校园里随处可见。傍晚去图书馆、教学楼的途中,路边草坪上总会传来悠扬的琴声、吉他声。琴声、歌声、读书声的背景衬托下,是纯真、甜美的青春爱情。

    自由地读书,读“无用”的书,是八十年代的燕园一道独特的风景。如我等一群十八九岁的学生,其实于社会、于人生之阅历似赤子般肤浅,世界观远未成形。燕园百年积淀的文化氛围,大师们手提面命般的教诲,那个时代自由阅读、率性挥洒的风尚,不夸张地说事实上造就了我们独有的价值观。百年校庆的时候出过一本专辑叫《精神的魅力》,书名恰如其分,亦算此之谓也。燕园的文化和精神无需刻意渲染,默默地在一代一代间薪火相传。

    记得那时青葱的我们崇尚自由地阅读,独立地思考,却不似我们高几届的学长们那么热衷政治,个个修齐治平、以天下为己任。只是北大人不平则鸣的热血传统还是潜移默化地渗入每个人的骨髓。就如八十年代金庸的武侠小说在学生中受热捧一样,在每个青春萌动的体内,都有一颗如:萧峰率领燕云十八骑独当天下英雄的侠肝义胆。

    在校的时候,渴望着能早一点看看外面的风景。在社会中闯荡了几十年,却最怀念在燕园的那段时光,后悔当年错失了许多当面聆听大师教诲的机会。好在庆幸,还有这么多五车腹笥、才高八斗的兄弟姐妹。只是不知,大家都还好吗?

    群里很多同学热议明年的欢聚。一帮同气连声几十年未见的兄弟姐妹欢聚一堂,共叙离别之苦、相思之情自然是盛况空前。只是,燕园的烙印却驱使我在此刻落笔时就在思考,每个人在彼时应能找到未来漫长行旅中更多的知音,并以相同的价值观,在一个文化如此多元,科技和生活变化如此之快的社会中发出自己的声音,或许方不负燕园的几年受教。

    最近一些时日从网上拜读了林林总总的领导、学长在2017年毕业典礼上的演讲,每个演讲皆深深地打动着我,但感动之余,却似有些遗憾,总觉少一些于时代振聋发聩之声。

    网络的时代,能有接受千万人点赞的喜悦,也要有承纳某些非议腹黑的心理准备。只是内心里觉得:以燕园之传统,当于即将步入社会的师弟师妹们以责任担当之期许。

    大学是育人的地方,首重学术自由,思想自由,当领社会风气之先。历史上蔡元培曾七辞北大校长,正是有了这些先贤大师们的坚守,才有了让我终生怀念的燕园。当然,还有我们可爱的丁石孙校长。

    钱理群教授曾说过的那句名言,虽品评不一,我倒是觉得很有见地。或许钱教授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如果大学教育千人一面,没有独立的思考意识,到最后就燕园而言,无非是多了个“985”,在一个浮躁的环境下,学生最终也只能是“精致的利己”。

    其实思想也好,文化也好,大学自当该领风气之先。

    从大学再到二千多年绵延而来的儒家文化,必须承认,儒家文化是中华民族优良的文化传承,这个传统不能丢,但或以为却需要辩证的看。宋儒以来的新儒家,经明清统治阶层的阐发,已将人们的思想牢牢地禁锢在一个小圈子里。针对当下一些所谓“礼坏乐崩”的现象,社会上有复古国学的思潮。

    就国学而言,我也很喜欢。却应当看到时移世易,在过去中国传统社会的稳态下,由家庭而家族而部落的礼制教化没有问题。但近百年来,中国已被拉进工业社会,尤其当下已是资本网络时代。传统的社会固化体系发生了很大变化,人们对面不相识,约束人际关系的早已从礼制转向契约。若这时还以平王东迁的心态,思念文武成康,直追三代,则无异于刻舟求剑。《察今》里有一句名言:“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

    就我而言,内心期许燕园永远是那个学术纯粹、海纳百川、能领风气之先之燕园。

    我很怀念八十年代,很怀念八十年代的燕园。那个时代,是个纯粹的时代,我以为那时是北大百年历史中最好的一段时光。四年的浸润,燕园的生活养成了我一种平和的气质和心态:于人、于事、于世不俯视、亦不仰视。在燕园,我受的教育和熏陶给予了我终生独立思考的意识。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有一群优秀的、难以忘怀的同学,期待着与大家相伴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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