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镇。
那里夏天的天很蓝,冬天的雾很浓。台风偶尔会拜访,又总是不辞而别。那里难得下雪,记忆中的雪不过两三次。
我离开了那里,去了外面的世界。谁想到,我再没有回去,回到小镇。当我走入她时,却从另一头出来了。外面的天是灰的,雾即是霾,喧嚣无时无刻不侵扰着鼓膜。我时常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借着昏昧的光,回想着那里的事。
我很了解那里,不是吗?我时而自问。我是那儿生的人,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我回想着自己前十几年的点滴,感觉就像开了挂一样,仿佛是电视剧里的主角。那时的我意气风发,成绩优异,风流潇洒。我是同学心中高高在上的班长,冷酷无情的纪委,老师眼中的好苗子,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我有组织,有威望,有死党,甚至有过追随者。
那时的我,就是传说。
初中毕业,心高气傲的我离开了小镇,到市里的高中上课。在那儿,我结识很多厉害的角色,但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逢假期回家,有时仍会受到熟人家长的褒奖,但心中受之有愧。来到熟悉的球场,再无热情的邀请,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上写着不屑。我才明白属于我的江湖早已隐去,有人会续写我的故事。
我感到了深深的陌生与疏离,是与小镇,更是于自己。我骑上蒙尘已久的单车,在小镇里穿梭,试图寻找曾经的回忆。这里的药店搬走了,换成了卖水果的。那边路口修鞋的哑巴不见了。我早晨经常吃面的面馆装潢一新,换了招牌。曾经封闭的公园现在开放了,石子路改成了塑胶道。来到秘密基地,曾经豪言壮志似乎依旧回荡耳畔……
每行至一处,我都会想起上一次同行的伙伴。想着他现在在哪儿。小镇不大,逛逛街其实都能遇上熟人,但不知怎的,总是不够巧。路过曾经的校舍,不敢多看一眼。因为每一寸的回忆,都是我无法承受的。时常,我无意间瞥见书桌上的毕业合照,那一张张的笑靥,反而使我陌生了。
约同学出来玩,大多是没有时间。难得同行,却忽然间发现失去了无话不说的大方,反而成了“应酬”。
我变了,小镇也变了。有一种物是人非,叫“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一种物是人非,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更有一种物是人非,是你在深夜梦醒时,对着月色,无限怀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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