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时常觉得身心俱疲，和不少人一样，没有做什么，只是想想、听听、看看，便累得不行。去看医生，医生开了五六种药，早晚不停地吃，把血压心跳吃到极限指标以下，然后减药、停药，仍感觉哪里不舒服，整天呆在屋里，不舒服尤甚。今天周日，说是最高气温只有31度，于是去登贤山。
帮助一个朋友处理完快递之后，九十半许从贤隐寺后面的便道开始走，上次下山时留下的拐棍还在院墙脚下，顺手拿着，偶尔拄着。之所以说是“走”，是因为实在感觉不到是所谓的“攀登”，或是手脚并用的“爬”，准确地说，是在有一定坡度的道路上走。山石依旧，树木依旧，衰草依旧，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只是没有风，贤隐寺的早课早已做罢，钟鼓之声已经结束，山谷里也没有因风而起的松涛，秋日的燥热吓住了鸟虫，鸟儿不再歌唱，虫子不再嘶鸣，树叶一动不动。山谷里很安静，唯一可以听到的，是耳边山里蚊虫放肆的嗡嗡声。山里的蚊子个头很大，只是围绕着脑袋，看热闹似的，议论纷纷，却并不咬人，涂了风油精也没有用，大概因为是长期生活在山中，闻惯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气味，对人类发明的驱蚊用品见怪不怪，不以为然了。这时能做的，只有摘下太阳帽，前后左右的驱赶，以减少令人不快的嗡嗡声。
山坡上很热，浑身的皮肤像是在被加温，汗出不出来，很难受。向上走了几分钟，停下来，喝几口水，然后继续走。走到半山腰，仍然感觉不到一丝儿凉风，与往日颇不同。沿着坡度尚缓的小道，来到印象中的一号山，走在山脊的石级上，仍然燥热。二号山那里有一座石碑，是纪念八十六年前在这里阻击外来侵略者牺牲的将士的。三号山我过去常去，山顶向阳处，有一颗树，抓住树枝可以做引体向上的。在学校的院墙没有堵住上山的道路之前，三号山上的人最多，那时候，许多人走到这里就开始下撤了。五号山上现在是修了观景平台的，平台的东南角插着一根旗杆，上一次来，红旗飘飘，呼呼作响。今天这里没有风也没有动静，一位青年坐在平台一角，静静地看书，面前摆放着一打瓶装水，小牌子上写着价格。背了这么远，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天气，水的价格并没有标得多高。到六号山，大概是整个行程的一小半，因为出汗太多的缘故，有点虚脱，坐下来，喝两口水，吃一块饼，仍然热，停下也难受，于是继续走。看着手表上一百六十多的心率，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我想着在倒下来之前可以像哪一位朋友呼救，亦或就这样、就今天、就此刻，与这座大山合而为一、托体山阿也是实在不错的事情。我来了，山不再孤独。我走了，山继续孤独，孤独的山岭，孤独的树木，孤独的花草和枯叶。往前走，有六座山头，往回走，还是六座山头，这时候，想退缩都没有选择，只有向前走下去。
其实，除了短短的几段之外，其余的都是台阶，只需一步步走下去就行。平日里也没有觉得太累，感觉很难受，可能还是因为缺风的原因。过去，三国周郎赤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天也一样，可见有时候，欠缺一样就是欠缺了所有。既然没有“交代”，只能继续前行。八号山头的红旗也是一样的低垂，等待着东风。九号，十号，数字是距离，也是目标和目的地。一步一步地走，心平气和地走，十个山头都走过了，还在意最后两座吗。相比之下，十一号山也颇高，恣热的阳光、发烧的皮肤和快速的心跳，随着最后两座山头的到来，都快要成为过去了。离开十一号山往下的台阶旁，几朵小花静立着，我放慢脚步看着小花，小花也看着我。我停下来，仔细看观赏着她，她也一样仔细地观赏着我。这时，起风了，微微的，凉凉的，很舒爽的感觉。难道经历辛苦登上山顶，就是为了享受这片刻的清凉吗。
十二号山是下山前的最后一座。十三号山不止一次上了。回头看看来时路，高高低低的山路，有时上行，有时下行，也有攀登或攀爬的过往。行路至此，已经没有什么身体和思想的负担。我停止前进，喝完瓶里最后几口水。在山顶休息的，还有一位女士，外地口音，一问方知是外地来此出差的，两周时间内已走遍附近知名的山和湖，其上身着南方某个大城市的半马标识的文化衫，表明这是一位识美和知性的女性，背包里携带了可供一天的食物和水，则进一步说明这座小城周边的美，又多了一位鉴赏者。
风愈发的大了，云也遮住了阳光。下山的路自然比上山轻松。下得山来，找一辆单车，我去往我的出发地。今天，从极热的山下，我走到了清凉的湖边，与平日行进相反的方向，我再一次丈量了这座远处看似巍峨绵延的大山，尽管许多人还在山下，尽管许多人犹在梦中。
记于2023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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