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娘到咽气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她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就不放心地瞧着屋子里的一切。她是个儿孙满堂的老人,东北老四是老疙瘩。老大,老二,老三,在家务农根本不管她。她不记得他们的孩子,有两个甚至都没有见过,但她却放心不下围在炕沿边老四的一堆孩子,他们是不被这个国家承认的花咕嘟,是老四两口子的累赘,在人类的三六九等里生来就是垫底儿的,四大娘老早就知道这些,她的头在枕头上轻轻一歪,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亮也在哭哭啼啼声中暗淡得失去了生机。几个孙子不停摇晃她的身体,又从那双苍老未闭的眼中晃出两滴牵挂的眼泪。
四大娘是土葬,出殡的那天东北老四在前面打幡,媳妇和一堆孩子围着棺材,又拍又哭。孙卫东和乔三在前面扛棺,疯媳妇郑翠芬又唱又跳地跟在孙卫东身边,气的孙卫东有好几次把她踢倒在路边草棵子里,可她拍拍屁股起来,还和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离自己的爷们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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