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有时，我会感觉自己进入到一种恍惚中，感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想竭力保持清醒，却又不知道左右两边哪个才是真实。

每当我慌张地四下寻找时，总是发现会有一面镜子的存在，陌生而熟悉。它立在我的不远处，仿佛一直都存在着。只有当我被惊醒时，它才会显现出来，才会被我真切地看清楚。和冰块一样，我想它也应该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

镜子所呈现的是一个对称的影像， 是一个一一对应而又全部翻转的世界。我朝镜中人走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走到跟前，它也同样向我走来，同样的眼神盯着我。我伸出左手要抚摸他的脸，却碰到了冰冷的镜面。它同样如此。。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之处，只要闭上眼睛，它便失去所有的意义。我抽回我的手，同时转过头去不再看它。只是心里暗暗地说了一句：它就是一只木偶。就在此刻，突然听见一个声音说：我是真实存在的。

我抬头望向他，却没有找到那面镜子。我把眼睛睁得很大，四下里张望，仿佛有一面面镜子都隐隐地在我身边。我看向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我看向自己心里的每处角落……

我看清楚了，它在任何地方。

我就这样突然间失去了整个自己，怔怔地停止下来，时空已然静止，只剩下两个冷寂空洞的世界在这个空间的每一个剖面相对着。当我回过神来，时间也开始行走，我让它走得很慢，变得不易察觉，我微微地抬起眼皮看向前面，我看到，他正看着我，仿佛等了我很久。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空气中充满着我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当我叫完了所有的力气，就蹲下来开始低声地哭泣。

是的，我的世界就这样从内到外地被斩成两半，一半是现实，一半是隐喻。就像我的身体被一面镜子从中间剖开，一分为二，然后镜子就立在那里。我的一半在镜子外，另一半则被封在镜子背后，而远远地望过来，仿佛是一个完整的我似的。

我既无法完整地存在此处，也无法完整地存在彼岸。我已经不知道究竟哪一半是真实，哪一半是幻像。

就在此时，我突然会想起卡列宁，想起它，然后就止不住地想它。我多么希望自己像卡列宁一样，永远微笑着。我多么希望像它一样，活在一个没有镜子存在的世界，那里没有现实，没有隐喻。我多么希望自己找到朝我微笑着的卡列宁。

在没有人存在之前，镜子是不存在的，世界也只有一个。那镜子究竟是什么？我心里有真实的答案吗？你问我，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想它只会存在于隐喻之中。

在现实中被惊醒，我再无睡意，突然看见，镜子中的他，在黑暗的夜色里，充满倦意。

或者，在黑暗的夜色里，我充满倦意，突然看见，镜子中的他，在现实中被惊醒，再无睡意。

我是在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