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回想起拆迁之前我们住的老房子和那些往事。
回忆里,我们家的房子是在一条河的北面,房屋前是一片我们自家的竹林,竹林旁边是一个小房子,从我记事起,那里就已经是猪圈了,里面养着猪还有鸡鸭,猪圈前面有个石灰坑,是之前父亲盖房子挖的。和猪圈对面就是我的家,我们家是两层。楼前面是用水泥浇筑的场,场不知什么时候被父亲从泥地改成水泥地的,四周也筑着不透风的围墙。只留几个小孔放水用。水泥地加上围墙很高,站在下面的小路上一比,只能大概的看到路过人的头顶。西边是我们家水泥场的入口,这条路小时候不知道来来回回走过多少遍,看着它从泥地渐渐变成水泥地,到现在成为回忆。
顺着场走向我的家。
我们家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有11间房,外加一个天井和二楼后面的一个天台。在现在看来,应该算是豪华别墅配置了。呵呵。
前面有三间放,最中间那间是门厅,我们土话叫前头窝,以前我老是说成前窝头被老妈笑话。这大概是后来我不爱说话的原因之一吧。
左边是太爷爷和太奶奶住的,那间房子是整个房子中唯一没有浇筑水泥地的地方。那间房子由于没有水泥地,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潮湿的,昏暗的。我记得小时候不懂事,由于太爷爷经常穿灰白的衣服,太奶奶经常穿灰黑的衣服,我就叫太爷爷白太太,太奶奶黑太太。太爷爷有一盏煤油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好像见过它被太爷爷点亮过。很久了,真的记不清了。后来也就不见了。
太爷爷经常会倒上一小杯白酒,然后坐在窗前的书桌旁,配上桌上的花生,能喝上一天,不说话,一个人就这么闷喝着。太爷爷的过去,只听母亲说过些许,母亲说在文革时期,太爷爷被批斗过,理由就是我们家田地多,还从太爷爷家里以文革的名义抢走了大概一箱银子。这个件事真假无从考究了。窗前喝着小酒的太爷爷身子高瘦,厚厚的白灰色棉衣遮挡着他枯瘦的身子,低头,慢悠悠的拿些花生吃。
午后的光线透过窗玻璃撒在他的脸颊上,身上,还有书桌四周。
太爷爷的脸显然是布满皱纹的,但依稀能在脑中临摹出他年轻时俊朗的模样。我很想知道太爷爷年轻时和太奶奶一起走过的风雨和阳光。两个人应该经历了不少的苦难,又在苦难中享受着生活带来的幸福;我很想扳着小凳子,在大门前,坐在他们两位老人前,双手拖着下巴看,听他们过去朴素无华,又滋滋有味的生活故事。我心里一直很愧疚,父亲打我的时候,两位老人会护着我。而我有时候会在生气的时候,用我幼小的拳头,重重的打在他们的身体上。但当父亲又要打我时,他们还会义无反顾的出来保护我。
太爷爷的死我到现在都还能记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太爷爷一边的脸突然长出了一个大疙瘩,破了还会流血。我记得那时候我问了父亲为什么不带白太太去医院看病。我父亲的回答我忘了。后来,不久太爷爷就去逝了。
太奶奶过逝的原因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最右边的房间摆满了父亲木工用的工具,各种形状的刨子和刨刀,最长用的是那个最普通的修平的刨子。长长的木工凳,大概有4米长,15厘米宽。从南往北就这么一直横着。凳子一端有个长方形铁皮,铁皮往里的一侧带着锯齿,这样让木头顶着这里,父亲就能加工木头了。其他还有很多形状的刨子,u型的,双u行的,这些很少看到父亲用,尤其是后来都转成机械化了,有很多形状厂家都已经直接做好了。
天气好的话,这里是一楼受光最好的的地方。
初夏的早晨,气温刚好。晨起的太阳光斜摄进来,透过木色的窗,透明的玻璃,漫摄满整个房间。无数细小的灰尘颗粒被染成金黄色,睡眼惺忪,就这么飘着。
本来就是黄木色的木工凳被这光染成黄金色,在飘撒的灰尘中就这么安静的躺着,等我父亲来找它。
记忆里父亲在这里工作的身影依稀可见,他伏在木工登上,手拿刨子顺着木料前后移动。随着㘂㘂㘂的声音,木头在刨刀的刮擦下慢慢变成我们生活中的家具。
以前的木工环境除了会产生漫天飞舞的木屑,噪音是不会有的。在刨子的刀口里吐出的是一条条卷曲的薄薄的木片圈,像女人烫的卷发。有时候父亲手顺,可以从头到尾刨出长长的一条来不会断。我就会新奇的捡起来把玩它们。
现在几乎找不到刨子了,父亲整个仓库的工具拆迁后都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我以前还会问父亲你的工具都哪里去了,他没说话。
之前有一次去新埭拍摄,在他们博物馆里面还能看到。以前随处可见的东西居然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惋惜。
这个房间还有两道门,西面的门口是上楼的楼梯门口,后面的门口另外一个房间,后面这个房间是链接天井,浴室,吃饭间和灶头间的,应该可以算是个杂物间。四周堆放着东西,我记不太清,但正东方有个洗手盆我记得清楚,上方还有窗户我记得清楚,童年的玩伴经常到窗口唤我出去玩。正西有扇门是链接天井的,在那扇门口,父亲教我怎么刷牙。那时候的父亲年轻。
再过去东北边一隅,是浴室。四季流转,一家人都在这里洗澡,那时候还是用煤气热水气。打开水龙头,热腾腾的水伴着蒸汽很快装满了浴缸,周围也都是氤氲水汽,再加上浴霸!是整个冬天最最温暖的地方。每次泡澡都要泡到手脚指起皱才罢休。和父亲洗澡是快乐的事情,父亲会给我搓背,很舒服。我会玩着水中的毛巾,乐在其中。
再往西,打开门进去,就是吃饭间了。每次最期待的是母亲的香菇炒青菜,我最喜欢吃的菜之一。记得放学回来肚子饿没啥吃,就会打开菜厨,用筷子挖些猪油然后拌在饭里再倒上酱油,又香又好吃的猪油拌饭就可以开吃了。吃完就出去浪了,作业什么的是不会做的。在这吃饭间,小时候的很多事都发生在这里,饭做上的欢声笑语,酸甜苦辣咸。一天天的往复着,从未停止。
小时候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冬天躲在灶头里烤火就是一件美事。
柴火伴着劈啪声在灶头里烧着,偶有烧新竹传出的碰碰声。坐在灶头里的小凳上的我喜欢就这么看着燃烧的柴火慢慢发呆。身体烤的暖暖的很舒服。
楼上是东边是我爸妈的房间,我的在西边,中间是客厅。
客厅的西边台上放着电视和电脑。
电视从小小四方黑白色变成大屁股的彩色电视,那会儿还没液晶电视。
旁边的电脑还是横放着的机箱上面一台显示器。我不记得那台电脑被我弄坏了多少次。然后父亲就会用他充满怒气的眼神瞪着我,不用打,我就被这凶狠的气势吓哭了。
之前是和爸妈睡一张床的。貌似8岁左右才一个人睡到西面的房间的。一个人睡,刚开始害怕,自己会开着灯睡,过一段时间才习惯了。
东面房间后面还有个天台,记得上面有个缸,中秋节之前父亲会提前买莲藕然后放里面养着。当时觉得莲藕难吃,不管爸妈怎么哄,我是不会吃一口的。
父亲会从缸里直接拿起新鲜莲藕咬一口和我说好吃,但是他不知道我不想吃那是因为莲藕的透明拉丝让我觉得像雨后布满水珠的蜘蛛网。
那时候夏天的夜晚万里无云,湛蓝湛蓝的。在天台上铺上竹席,然后躺在上面望着天空。静静地看着上面星星四面八方连成一片,忽闪忽闪。父亲陪我躺着两人就这么一起看着天空,聊着家常,蒲扇在手中摇晃着,驱赶想来觅食的蚊子。母亲过会儿也会端着竹登坐在我们身边一起聊天。风忽急忽缓得抚摸着这片大地,房子旁两颗老松柏会随风摇摆,沙沙声和着风声一起在耳边舞动。天台上没有丝毫夏天的闷热,有的是一家人聊不玩的家常和轻风带来的丝丝爽凉。
主卧室,从一张床到两张床,再到一张床;从父母的二人世界到我的介入,再到我长大搬到西面的房间。时间一晃而过,从来不给人思考的余地。我从出生到拆迁到成家快二十年。爸妈从年轻到老迈,也就二十年不到,父亲没了以前的英气飒爽,母亲变得越来越唠叨,而我变得越心烦意乱。渐渐柴米油盐变重要起来,慢慢体会当父母的心境。
让时间停止是的奢求,回到过去更是妄想。
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过去这些事物,谁知大脑只是把他们存在一个待去发觉的箱子里,当遇上一些让人想起过往的东西,他们自然会浮现在脑海里,供其慢慢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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