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馆

我最近总爱在学校楼下的一家小粉馆吃粉。

粉馆很小，只摆了三两张桌子。环境也并不大好，桌子上经常会有洒落的酱醋盐，客人吃剩的汤碗，用过的纸巾。老板忙着下粉，馆里也没有其他员工，鲜有时间收拾。

只是我并不在意这些，一同来吃粉的其他客人也处之泰然。对我们来说，品尝的除了“味道”外，大概就要算小粉馆的那一抹传统了。

小粉馆的传统首先在于其“小”

我不大清楚诸如“闻湘月”“壹德壹”“刘聋子”一类的大粉馆是何时开张的，我小时候所去过的粉馆，多是这类的小粉馆。三两张桌子，却挤满了人，呼噜呼噜的吃粉声，加上那煮粉的大锅蒸腾的热气，老板写意挥动着的大勺，总让人亲切。

一直到我读高中的时候，学校旁边开满了这样的粉馆，只是现在却少了。

小粉馆的传统其次在于“码子”（所谓码子，即指放在粉里的配菜，常德有些地方也称“浇头”）

除了常德，我在长沙的时间是最长的，那时候听别人拿常德米粉和长沙米粉对比，最大的区别是：常德粉的码子是炖在汤里的，吃时用大勺连汤带肉捞起浇进碗里。长沙粉的码子和汤则是分开的，吃时先舀一勺高汤，再夹上码子。

两者不论味道优劣，身为常德人，还是更爱家乡的味道一些。最近回到常德，却发现常德粉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粉馆，也和长沙一样了，小的粉馆还是保留原样。

这种变化说不上是进步还是退步，只是对我来说，还是更喜欢原来的味道一点。

最传统的还是在于码子。

现在的粉馆大多有好几种码子，牛肉，猪肉，排骨，牛杂，肥肠，猪蹄等等，牛肉还分为红烧牛肉和麻辣牛肉，猪肉则分的更多一些，木耳肉丝，辣椒肉丝，香菇肉丝等等。

有些稍微大点的地方还卖有炒码粉，即像炒菜一般把码子炒熟，再和煮好的粉混杂一起，一锅一份，有点类似于盖浇饭。“炒码”的选择可就更多了。

这种炒码粉卖的贵一些，我记得大概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学校周边的粉馆开始有这种炒码卖了。我作为走读生没少给那些寄宿的同学带，尝尝鲜。

其实常德大多数的粉馆最初只卖牛肉和猪肉两种，牛肉是红烧牛肉，猪肉切成丝也是一大锅的炖着，并没有辣椒，木耳，香菇之分。这家小粉馆便是如此。

我最开始在这吃粉发现这点，让我意外和感慨。当真没想到，现在2019年了还有这样的小粉馆。另外小菜方面让我惊喜的是有黄豆，这样的黄豆是先用大锅小火放上大料煮熟，放入坛中，加入剁好的红辣椒，封口发酵而成，吃着酸辣可口。现在很多粉馆的小菜有酸豆角，藕丁，咸菜等等，可偏偏以前最多的黄豆少了许多，遍寻不到。

严格说起来，码子的选择多了，对顾客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但是对我这种不挑食，又有选择疑难症的人来说就不见的了，平素吃粉似乎所有的码子都想尝一下，又似乎所有的都不想吃，最终还是点了碗红烧牛肉粉。

在这里吃粉有种穿越回以前的感觉，老板大声招呼着客人，手里的笊篱不停，大锅里蒸腾的热气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要粉还是米面”

（注：常德粉分为米粉和米面，圆的为粉，扁的为面，长沙则分为圆粉，扁粉。）

“牛肉粉好啦，过来拿”

“葱蒜小菜，自己放”

“要不要加个蛋”

有人打趣着说”老板，你这样招呼客人，什么都要客人自己弄，怕是以后别人不来这儿吃粉了”,老板只笑笑说”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不强求，不强求”

老板只说不强求，但是老板人好，一碗粉总是满满当当，给的码子也不少，价格也实惠，这样的粉馆总能聚集一帮子趣味相投的人。

人是很奇怪的，一边追求着创新，一边又固守着传统。有人志在四方，有人故土难迁，最终又忆起同样的落叶归根。

写这篇小粉馆，一是因为过了这许久还能看到这样和以前的小粉馆，一时感慨；二是因为看了汪曾祺的五味，里面只说湖南的粉多是扁且薄，便无他言，想是不了解湖南米粉的，便胡乱写了百千来字，勿怪，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