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6*30
一顿海鲜啤酒之后，就是极美的享受，可是极美的享受对文爸而言，持续不过一夜。
昨夜家族聚餐一顿，餐桌上的海鲜堆积如山，捞进盆子烫熟之后就夹出来。他那抢吃的速度看得我眼花缭乱，濑尿虾刚从滚烫的水里捞起，嘀嗒流着水就立刻剥壳去须，点个蘸料，一口一只，狂吃海鲜，好不欢畅。
我总共才吃了两只虾，他的桌子旁边已堆满小山似的虾壳，红白相间，而他的手在举着啤酒杯。众人吆喝庆祝，其实也不知庆祝什么事，祝词无非就是身体健康，生意兴隆，吃好开心这些，但是虔诚的祝语从大伙儿嘴里说出，酒气喷涌，菜味呛鼻，又夹着嬉戏笑闹，显得并无太大诚意。这种餐桌文化应该是地方长期的习俗沉淀的结果，但是我对此无感，谈不上悲喜，亦不会赞同。
是喜酒还好，但是这样一个浅淡到毫无深意的聚会，祝词说出来的意义并不大。我听起来就想笑，举起茶杯的手总比别人慢一大截，除了没有条件反射做出的动作，还有我的反应慢半拍，站起来更比别人慢一茬。
人民的生活好了，桌上的肉类和蔬菜多到吃不完，我们缺的不是食物而是装食物的肚量，还有空虚的精神。文爸的肚量好，但身体不允许他一时承受得住的肚量。
太阳刚从东边睡醒，文爸跟着爬起来，发现脚掌有些异样，按下去的肌肉不是习以为常的反弹，而是轻微迟缓的回弹，情况有变。他试图弯下脚趾头但是没能如愿，脚掌肿成了大猪脚，十个脚趾头笨重得无法活动。
“哎呦，糟糕了糟糕了！”文爸呼号，“痛痛痛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试图要站起来，结果脚板刚触底，剧烈的疼痛像有一把刀子在刮着脚掌，刀子要一片一片把肉剜下来，疼得他冷汗直出，哇哇大叫。
针对这种割裂式的疼痛，我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因为我没有体验过这种痛楚，也无法具体谈论起这种痛。决定以实践证明真理，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他脚掌，结果刚触碰皮肤，他就像是触电般把脚挪开。这剧烈的反应着实吓了我一跳，只见他狠狠拍掉了我的手，狂怒责问我，“你要干嘛？千万别乱动啊”
我收回了双手问他，“你的脚掌肿成这样怎么办？”
“没事，不过是痛风的短暂发作而已，很快就好，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拿点药吧。”他反倒这样安慰我。
他淡定的语气反倒让我有些着急，不是很疼么？为什么说起这话来又一点都不疼痛的感觉呢？ 再说了去医院包脚不是更疼的事情吗？
于是大家一块出发，把大文放到前坐，车子飙飞而出，我立刻听到两耳边呼呼的风风。
到了医院因为是熟病人，医生果断开出一些药方叫泡脚，再包扎。泡脚的时候他气定神闲的抓着手机在浏览着小视频， 那享受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在生病的病人。我和大文没什么事干，一直围着他转，看着他安静泡脚。大文蹲下来，盯着他肿胀的脚， 立刻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
“爸爸，你的脚怎么突然肿成气球一样大了？”他抬头等着爸爸的答案。
我在一边偷笑，只见他平整的双眉忽然上扬，饱满地舒张开来，“哈哈，太搞笑了吧！”
他大笑的声音在不大的泡脚房回响，护士阿姨们回过头来看，也不由得笑了。这孩子虎头虎脑的样子，怎么就这么搞笑呢？我此刻特别想把护士们的心理话进一步讲出来，这孩子自我娱乐的方式，恐怕比他爸爸的脚更加搞笑吧！
我深以为然，内心跟着偷乐。
同文爸一起泡脚的还有其他几个都很年轻的男人，算不得肥肠大脑，但也比一般人壮实。他们的双脚都跟文爸的一样没啥区别，真要有啥区别，那就是肿胀的程度和脚掌变形后的形状。他们都是独自前来，只有我和大文陪着文爸来。他们是一副老熟客的那样子，来这里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泡完温热的药水后，护士们就把绷带给他缠上，那老练的速度很快能把肥大的脚掌包裹，然后把脚掌包装成一个更大的脚掌。
很快也轮到了文爸，那穿粉红色制服的护士端着一个碟子，碟子上放着绷带和胶布，还有粘稠的黄色膏药。她先把膏药围住他的脚，再缠上绷带，绷带很快绕到大文这边，大文蹦起来，顺手要接过。那护士却有意逗弄他似的，轻笑一声，绷带绕过了他的手，转一圈又回到他旁边。大文眼疾手快，抓住了绷带，“哈哈，抓住了，我也要给爸爸绑。”
护士姐姐微笑着，却又拒绝了，“小朋友这么乖，长大后再给你爸爸绑脚好吗？现在阿姨要赶紧把脚包起来，要不然再肿大就不好了。”
大文只好放下了绷带，“那好吧！”表情略带失望。
文爸的脸颊笑成了两坨肉。
我们谢过护士，然后回家。
家回了，但刚才没做成的事在他的心里煎熬着，好不容易等到夜里八点。文爸洗过脚后，大文吵着要给他帮绷带，我闲不了，被他唤去打下手。这个助手工作很简单，帮忙递东西，在他的手递绷带过来时，我用力把绷带拉紧，再递过去。来回两三次后，绷带绑得松紧适度，既能把药膏裹紧，又不至于压制肿胀的脚掌。
文爸满意地看着大文，虽然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助手，但我还是乐意把这个助手工作让给他当。大文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我在“猪腿”上打了一个蝴蝶结，一切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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