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从那个地方搬出来三年了,日久相处的那些大爷大妈们时时会想起。
赵大妈是那里一圈公认的最有福气的。她的腿虽有些毛病,走路起来有些高低不对称,所以大多时间都是坐在一把门口的椅子上。赵大妈的弟弟早年是读书上去的,现在省城里当了大官,所以赵大妈的一大家子光靠这点,就能在当地首屈一指。赵大妈老伴非常勤快,包揽了家里的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活儿,赵大妈就负责监督或是指挥工作。他们俩 都喜欢喝点小酒,吃饭时桌子两头摆上两只酒杯,面对面俩老聊着天咪着酒。午饭后,睡个小觉,一年四季雷打不动。
赵大妈的福气一半找了个好老伴,另一半是三个女儿。生女儿的人家大多不会坏到哪里去的,不会太操劳。更何况她的小女儿开有一家公司,钞票赚了不少。大女儿和二女儿负责母亲的零零碎碎事情,要出钱之类的小女儿全力承担。再加自己的弟弟也很照顾姐姐,来了必定送上高级礼品。还有一个侄子,也是开大公司的,据说过年过节给家里亲戚都送一份大红包。赵大妈经济方面和生活照顾都是无后顾之忧的,有十足的安全感。
但是遗憾的是,老伴得了病几年前去世了,我们都说人生总不会是那么完美的。
张大爷是农村里少有的精明人物。张大爷干会计出身,接触工厂较早,外面也见过点世面,加上他年轻时脑子活络,比别人更早看到了城市发展的趋势。他在有了一点积蓄后,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了房子。那时来城里买房子,对于农村人来说根本没这个意识。比如像我家公公,当年大骂要买商品房的儿子,说一间猪圈大小的地方买了干什么。张大爷尝到了买房子的甜头,陆续买下来几套,都是大涨。等别人意识到了,他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前几年他得了一场大病,在当地最好的医院已经叫回家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他的儿子最后一搏,救护车送去上海治疗。谁知既没动手术,又没有花去天价的医药费,居然好好地回家了。捡回一条命后,除了按时服药,他对于养生疯狂至极:早饭是牛奶煮大米,中晚餐顿顿有西红柿、南瓜、胡萝卜之类的蔬菜。我们都问他天天这样吃能下咽吗,他说当你生过病之后,吃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对身体有益。我们表示佩服。
陈大妈的生活习惯是超级节约。她家其实家境殷实的。大儿子开办一家工厂,小儿子是个汽车教练,大妈和老伴的退休金加起来就有七八千,比一般的年轻人挣得都多。但是陈大妈可能是从小根深蒂固的思想,对自己的生活绝不多花一分钱,节省得近乎苛刻。
如买衣服,不会超过50元,是地摊买来的,买来后还不轻易穿,出门时才穿上;家里餐桌上,都是自己种出来的蔬菜瓜果,还吃得有滋有味,只有儿子们来了,餐桌上会见荤腥。
陈大妈有很多老毛病,她很少去医院,能拖的拖,能熬的熬,最多去药店买点药吃吃。有几次,我们看她走路都是拖着走的,劝她上医院做检查。她鼻子一酸,叹了口气,说自己总是老毛病,查不查都一样。其实,我们也知道,她没有女儿,没有贴心的人,老伴和儿子毕竟心粗,又舍不得花钱。
她的钱节省下来要干什么呢?她以为孙女辈的作了打算,老家房子给大房的阿大,新买的给小房的孙子,留下的余钱给儿子和媳妇们。
她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想不到的是自己。
大妈和大爷常聚在一起聊天。所聊的无非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看到他们聊得有劲,我们也会加入进去。住在那个地方,我从不知道什么叫“无聊”两字。
现在我居住的小区,邻里之间最多点头打个招呼,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还是有点怀念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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