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

文/云间落
         

    昨天夜里沈姑娘又哭了。

    事情是这样，几月前我曾送了她一只小兔子，那只兔子长得灰头土脸的，我送她的时候她好像不怎么欢喜，至少我当时这么觉着。后来不知怎的，她突然挺宝贝那只兔子了，每次我去看她，都能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兔子，有时候我想摸摸她都不让，那样子可疼惜了，像是怕被我抢走似的。

    这期间不知怎么回事，本来被她养得好好的小兔子，在昨天晚上突然就西去了，这让那个发誓绝不会再哭的沈姑娘，再一次破了戒。这让我感到些许无奈。

    我记得那只兔子是我在山头闲逛时偶然拾到的。

    那兔子之所以被我拾到，大概是因为它受了伤吧，虽然从外表看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但我还是觉得它很虚弱，蔫不拉几的，本想带回去晚上炖了吃，可那天竟是鬼使神差的没有下手，而是将它送了人，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位沈姑娘了。

    沈姑娘其实是个非常爱哭的大姑娘。

    小时候爱哭算是正常，毕竟谁还没有个年少不懂事的时期，可是随着年龄慢慢大了，也就越来越不爱哭了，认为哭是件既丢脸又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事情，可是沈姑娘却不同。

    不熟悉她的人绝对会以为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个特别爱哭的爱哭虫，不然为什么长大了还这么爱哭？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沈姑娘小时候并不爱哭，而且几乎可以说是从未哭过。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你一定想反驳我说，那是因为人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都会变得模糊起来，就算哭了也不会记得的。毕竟谁小时候没哭过鼻子？

    可事实就是这样，她小时候的确不爱哭，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哭是怎么一回事儿。

    没错，人长大了小时候的许多事情的确会变得模糊起来，她也一样。她确实不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是不是哭过，有没有哭过，可是我却记得清。小的时候，那些大人们总是夸她多么多么懂事，多么多么听话，每天安安静静的，不争不闹，就算生气了，委屈了，也总是一副不吭不响的样子。别的小孩在哭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到她这却只是皱个眉撇个嘴这么简单。

    久而久之，她也就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凡有谁家孩子哭了闹了，无一不提到沈姑娘，“你怎么不学学人家？那么乖那么听话，从不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

    惊讶吗？

    从小被拿来当做正面教材的她，怎么长大了却反而像回到了小时候，整天哭哭唧唧的？

    一直以来她都被别人的家长所羡慕喜爱，可她在自己父母这儿，却并非如此。

    她从不哭闹从不争抢，一直以来都是让父母最省心的一个，可这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忽视，这让她越来越没有存在感，得到的关爱也越来越少。

    有句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么像她那样打小就不哭的孩子，是不是从未尝到过糖的滋味？

    记得她第一次哭的时候，是在她15岁那年。

    15岁，已经是少女时期了，而过去的那14年，五千多个日夜，她没有流过泪。

    你以为她第一次哭会因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么？不，那只是一件非常非常小的小事，小到我都已经记不清那是怎样的一件事了。

    我想，或许那天让她哭的真正原因并非是那件小事，而是在那五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所受的所有委屈与不快、伤痛与愤怒，终于在那一刻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喷涌开来。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她就变得特别爱哭。走在大街上，在肩碰肩的人群中，她会忽然泪腺喷涌，路边窜出的流浪猫也能让她流泪，吃着最爱的食物听着最爱的歌她会流泪，看着动人的电影情节她更是哭得昏天黑地。无论是吃饭、睡觉、走路还是工作，她都无时无刻不在哭，有时在睡梦里也依然流淌着泪水。

    她看上去似乎敏感又脆弱。

    可我却知道，那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弥补过去缺失的创口。

    我和她在一起五年了。认识她却是从25年前她的诞生开始，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我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一切，我的生命里都是她。

    我揉揉她的头，将她抱紧。我告诉她，那只小兔子其实已经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了，只要你抬头就能看到它，而且，你也不用再发誓，只要你想哭了就要大声哭出来，我不会嫌弃你哭得难看的。

    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沈姑娘，是我要疼一辈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