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油

还在睡梦中，听见父亲踩着楼梯“咚、咚、咚”上楼来了：“乃几，早点起来，今天去榨下（榨油坊）作油（榨油），早点去，去晚了又得排到半晌午了！”。父亲下楼了，我推了推双眼，勉强睁开眼看了下手机，才四点半，窗外天刚刚蒙蒙亮。

实在太困了，在床上懒了会，想起上次去晚了，作油回来都下午五六点了，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下楼，灶台上母亲煮好了粉，厅屋父亲在往独轮车上搬油菜籽，他往留给我推的的独轮车上放了两化肥袋菜籽又放了几个塑料油壶：“两百斤推的动吧？”，我在吃粉，“嗯”了一声。

在薄薄的晨雾中，伴随独轮车的“吱……呀”声，晨风吹撞油壶发出的“哐……哐”声，深一脚浅一脚的推着车去榨下，父亲推了三化肥袋油菜籽一直走在我前面，路上父亲和我说：“不晓得今天有人来打油不？早点榨了也好换点肥料钱。”。家里离榨下少说也有四五里路，加上近来体力活渐少，这一段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一路歇了四五肩，此时多么希望自己有台车。等我到榨下，此时日头已半人高了，父亲已经在准备烧火炒菜籽了。

走这一程路就热，太阳又直晒，炒籽灶膛前更是热的不得了，拾了两根柴火扔进灶膛我就走开坐在独轮车车把上，拿草帽扇着凉快。油坊的伙计过来用手抓了一把籽，看了下又凑鼻子上闻了下：“要快点翻炒啊，烧糊了榨油发苦，不清亮！”。扬起袖子擦了把汗，接着拿锅铲翻炒。

好在来的早，前面只排了两户，后面陆续有人肩挑的挑，推的推车来了，挤站在油榨前，生怕被别人抢占了前面。前来榨油的都是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是种田农民，春天种一季水稻，秋收后种上一季油菜，眼盼着油菜收了榨上油换点整钱。

这时家里没种地的、外出打工的都会到榨下舀油存着或是带去打工，因为刚榨出来的新油不会掺假，能存放。

父亲种了七八亩地油菜，今年收成不好，总的下来才打了一千多斤菜籽，前面已经榨了一回，留出够一年吃的油剩下卖差不多了，想着这次新榨的在榨下都可以卖了。等到十点多，榨出油都放凉也没见人来舀油，可能本地大部分人都自己种了够自己吃的油菜，也或许是需要舀油的早已买好了。父亲站在榨下这个台阶上来回踱步，口中呢喃自言自语：“难道今天没人来舀油？”。

等到挨近中午饭了，有一中年男子开车过来，车上下来一妇女手里提着两空桶，明显是来舀油的，父亲上前揽生意，一手揭开油桶盖：“你看，几好的油叻，清光亮色”。妇女拿瓢舀了一点凑鼻子上闻了闻，看了又看：“几多钱一斤？”。

“今年都是卖十三块钱一斤。”父亲回答道。

“去年才十二块钱一斤，今年要十三？有没有少？”妇女放下瓢，想砍价。

父亲摇摇头：“今年一亩田才打了一百多斤籽，卖十三都算便宜呢！”

见妇女犹豫状，榨下伙计过来，多了句嘴：“他家这点油还是真不错，油菜籽没发霉，榨出油清光亮色。”

妇女又拿瓢舀了点油看了看，说：“舀一百五十斤吧！一年吃油都要两千块了，喊这个死鬼作田又不作！”

父亲一边往桶里倒油，说：“作田划不来，好在去年耕地、打农药政府有补贴，不然今年要亏本。”

推着独轮车，揣着这一季的收成，回家路上父亲跟我算起了种田账，又计划好了两千块钱开销：“留点钱买肥料，请人插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