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情满怀心事持剑回屋,在拐过一间小院后踏上曲廊。自从他跟凝寒玉扯上关系后,身边的状况愈发扑朔迷离。城主白月颐仍觊觎着凝寒玉,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穿过幽长廊道,拨开伸进廊中的竹枝,往山海庭深处的居所而去。
“你来了?”他足尖刚触至曲廊尽头的青石板路,便有一女子的玩味声音自屋外竹林上方传来。
苏情微笑抬眸,看向施展轻功坐于竹枝之上、青衣白袍的年轻女子,轻挑眉梢:“你怎地来了?我的……老朋友?”那女子笑得讥讽:“我可不是你朋友,别把我跟你扯上关系。”她足尖轻点,从枝头一跃而下,而后轻盈落至地面,“我只是来找你拿回我的东西。拿走之后,你我再无干系。”
“你将它拿走作甚?”“你不必问。”那女子怒而皱眉,“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
苏情叹息一声回了屋,片刻之后走出屋子,手里已多了一只小小的海螺。“你可是要救她?”苏情微微蹙眉,“你要知道,她伤得很重,这根本救不了她。”那女子只微微一愣,后又恢复先前那般冷冽模样:“无论如何,我要带她回去。纵使她死了,也应葬在那里。”
“你对她还真是……”苏情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手中那枚海螺,“情深义重啊。”他抬手只一扔,那海螺便腾空而起后稳稳落入她手中。
“不过是她救过我一命,以恩报恩罢了,谈不上情深义重。”她冷冷一瞥,而后便足尖轻点跃上墙头,翻墙而去。苏情依旧立于院里,只是面上露出了一抹诡秘的微笑。
“人心险恶,那些人心里在盘算些什么,你又怎可能知道?”
那女子将将翻了墙出去,未走百步,便撞上了一人。“抱歉。”女子只微微欠身道歉,而后便匆匆离去。
“嗯?”秦晚洲有些莫名地看着误撞上自己的年轻姑娘远去,又将目光移向她跑来的方向,而后勾唇轻笑,“啊,看来是个老熟人。”他抚着腰间的玉佩,“还是个许久未见的故人呢。”
在外头溜达了一圈的秦晚洲本欲回山海庭,思索片刻之后却向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有一件事,他倒要问问她。
他施展轻功,从瓦檐上飞踏数十步后飘飘然落在她身前。那女子避之不及,直直撞进他怀中。“这位姑娘。”他将她紧紧箍进怀里,任她如何都挣脱不得,“你去苏情那儿拿了什么?”
“你……”那女子又羞又怒,猛地抬头却对上了他玩味的笑眼,“啧,是你啊。”那女子冷笑一声,“还是同三年前一样,像个流氓。”“话可不能这么说,露云姑娘。”秦晚洲笑意更甚,“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自己莽撞冲进我怀里,倒还是我的罪过?”
祁露云抬剑抵在他喉头,眸光冷冽:“我要做什么,你无需多问。”他目光只微微一瞥,便看见她怀中露出的海螺一角。秦晚洲了悟挑眉:“原来你是想救她啊。”“你……你们……”她藏着掖着的秘密被他们戳破竟是如此容易,不由愈发愤怒,“总而言之,我的事不需要你们两个插手。”
秦晚洲放开她,双手背在后头朗声笑起来:“我想他应是告诉你了,想靠区区一个海螺救她根本无济于事,你又为何如此执着?”
“我说了不用你管!”祁露云怒蹙柳眉,“我同她之间的过往,也该做个结了。”她将头瞥向一边,“她本不会卷进这一切,是我将她拉入深渊……所以,我不能放任不管。纵使生死有命,我也要搏一把。”
“我去云曜楼看过她的。”秦晚洲垂眼,眸中神色不明,“她虽看着无碍,实则已被白月颐用冰龙丝断了全身筋脉,如今……已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什么?!”祁露云听闻此事怒上心头,狠狠扯下路边一棵枣树的枝条,将它断成数截,“白月颐那老不死的家伙,我要他的命!”她奋力将声音压低,眸子里却似要喷出火焰一般,“他为何要如此对她!她又有什么错!”
“不过是他的傀儡,看似自由实则受他控制。”秦晚洲语气平淡,“还有山海庭,我,我师父,都注定是他的傀儡。”
“我就偏不信这所谓注定。”祁露云愤愤,“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会处处护着薛姑娘!你明知……你明知城主想要凝寒玉,又为何要舍命相护,将凝寒玉交到她手上!”
“因为那是假的。”秦晚洲弯唇,“凝寒玉本就是沙流岚至宝,她青药居又怎可能会有。”祁露云半信半疑:“真的?”
“那是自然,我不会欺你。”秦晚洲摆摆手,转身离去,“总之,你若想救她便去救吧。从今以后,你我再不相见。”
祁露云将怀中半露出的海螺塞回怀中,立即飞奔赶路前往云曜楼。她要再见见她的恩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她可有幸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便是上天最大的恩泽。
秦晚洲看她远去,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有趣。”
却说那绾衣素笠的女子,抵达岐云山庄已近晌午。她于临近酒肆稍稍用了些酒食,便从山庄后的密林跃上墙头。她看着山庄大小院落错落有质的格局布景,不由挑眉,啧啧道:“岐云山庄倒真适合过安逸日子,只可惜它身处江湖,白白浪费了这景致。”
她又一跃,径直踏上了一高处。那是座塔形侧殿,她自惊风堂弟子处得到消息,这处侧殿正是山庄议事之处。那女子摘了纱笠,右眼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伤痕悚然展露出来。她抬手覆上空洞的右眼,一声轻叹。
“虎骨节鞭……啧……”她深深蹙眉,“乔风隐那老家伙真是狠心,为了鲛瞳,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为了得到赤色鲛瞳,竟忍心以虎骨节鞭倒刺刎眼,他的所作所为令她不寒而栗。
“当年惊风堂下派人追杀秦晚洲只为夺去凝寒玉,如今却又莫名罢休……但虽如此,乔风隐还是没比白月颐仁慈多少。”她一声冷哼,“只恨我三年前信了他的话,弃了鲛瞳甘心为他卖命。我祁倚烟可真是傻。”祁倚烟攥紧双拳,愤怒地砸向瓦顶,三两瓦片应声而断。
“不知祁露云那傻丫头可还安好,真是不听劝,偏要只身一人去救她。若是被白月颐掳了去,那苦痛她怎能承受?”祁倚烟摇头叹息。
她同祁露云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她因赤鲛瞳而在十三岁时被白月颐掳去冥影阁,自此姐妹再未相见。她八年后活着走出冥影阁之时,并不知道祁露云已然来到中原。所幸她途经江掖,恰在城门处遇上被孟明纾救回的、重伤的她,二人才得以重逢。
她知晓祁露云对孟明纾深怀感激,但此般莽撞行事实在不妥。如今的她囿困于乔风隐掌控之下无法脱身,只能空着急。
她愈发恨自己。
祁倚烟坐在瓦檐上,静静留心着底下的响动。偶有山庄弟子自底下踏路负剑而过,却未见有人走进侧殿中。她心生疑惑:“凝寒玉一事乔风隐分明已同叶菁渔说了,无论她信或不信,此事事关重大,她绝不可能没有半点行动或谋划,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祁倚烟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纤指轻挑,勾起纱笠戴上便跃下殿顶,自庄外树林离开。
舒琉的儿子舒阑诀,或许会是很好的帮手。他行事诡秘难以捉摸,若以此作为掩护,她想要探听岐云山庄定是不难。只是二人并不相识,舒阑诀又谨慎得很,她无从下手。
祁倚烟回到玖禾客栈,乔风隐他们却早已离去。“呵,把我一人留在江掖城不管不顾,难道就不怕我反叛?”祁倚烟立于三楼已然无人的厢房之中,双手抱胸冷哼,“我早就不想留在惊风堂为他做事了,拿不回赤鲛瞳又得不到好处,我凭何要心甘情愿一辈子受他摆布?”
“倒不如与舒阑诀共事,那小子机敏得很,若是幸运,倒还能将我的赤鲛瞳夺回来。”她自言自语,一边摘了纱笠,在里屋床榻上坐下,“如今想法子获得舒阑诀的信任是最重要的一环,能否成功……”她眸光冷冽,“就看他愿不愿意同我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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