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多利是一个吸血鬼，当他第一次咬破人类的大动脉时，他就知道自己以后再也喝不下牛羊的血。
之后，他的嘴巴越来挑剔，只是吃饱已经不够，还要吃得美味、吃出极致。于是，他决定给自己养一些天然纯净的“血畜”。
血畜当然就是人类啦！
他把捡来和偷来的婴儿们关进一个栅栏，每日会放进去一些人类的食物和干净的水。
但陆陆续续死掉了很多婴儿，后来他查了很多资料，又在夜晚时乔装打扮混进酒馆和人类交谈，这才发现养好人类是件复杂的事情。
可多利觉得对食物要有品质上的追求，这是他目前的理想，还是决定试着培养出最美味的食材。
又有一批婴儿死掉了，好可惜！
于是多利收拾出一个房间，亲手打了几个木床，按照学来的方法把婴儿们安置进了“育婴房”。还买来了尿布、奶瓶、奶粉和婴幼儿常用药品。
多利每日悉心照料孩子们，甚至白天不睡觉，给他们冲奶粉、换尿布。
最头疼的倒不是睡不了觉，而是孩子们哭，一个传染两个，只要一个孩子哭，所有孩子都会跟着哭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多利都觉得自己的尝试很愚蠢。
又过了三个月，又有几个婴儿要奄奄一息，筋疲力尽的多利为了不浪费，在他们断气前吸干了他们的血。
生病孩子的血味道很不好，还不如山羊的血！多利将他们埋葬后又回到了婴儿房。
只剩下一个小女婴，多利坐在她的床边思考，要不要趁着她还新鲜无病，先把她的血喝掉？这样起码可以美餐一顿。
多利摇摇头，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自己可是一个有追求的吸血鬼，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弃理想！？于是他将小女婴抱进怀里，哼哼着老鼠啃手指之类的歌哄她睡觉。
总要有个名字才行，就算人类养宠物不是也有名字吗？
多利是个起名废，他起了很多名字给女婴，什么“小狗”、“小猫”、“小羊”……可女婴就是不去理会这些称呼。然后，这个名字一起就是一年，小女婴磕磕绊绊学会了爬。
这一天，女婴睡醒了，却不见多利来抱自己，就很闹脾气地哭。哭累了，多利还是没来抱自己，她就从小床上爬下来，摔到地上也没哭。
爬啊爬，这个房子可真大！平时都是多利抱着她转来转去，自己这是第一次在床外“探险”。
不知道爬了多远，她看到多利睡觉的“床”——那其实是个放在地板下的棺材。
小女婴跳到多利的身上，多利的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长长的紫黑色指甲看起来很美味。于是饿了的小女婴就开始啃多利的手。
“你这个兔牙！真是个捣蛋鬼，竟然跑来吃我，信不信我吃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小女婴爬累了，总之她听到这句话后，就趴在多利的胸口睡着了，还露出甜甜的笑。
“你喜欢‘兔牙’这个名字？”多利轻拍着她，微微一笑，露出尖利的獠牙。“那就叫兔牙好了！”
于是，小女婴就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兔牙。
兔牙继续被多利饲养着，吃最好的吐司面包，喝最新鲜的牛奶，穿最漂亮的裙子。
“都是为了极致的美味！”多利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这么想。突然，一根长指甲被针打断，多利疼得哇哇大叫。旁边的兔牙此时已经可以踉跄走路，她放下手中的死老鼠和死蝙蝠，跌跌撞撞走到多利椅子旁。
多利怕吓到兔牙，忍痛笑笑，“我没事，你去玩你的玩具！”然后对着她露出獠牙微笑。
兔牙也笑了，但是她没有獠牙，她只有两颗大门牙，像只蠢萌的小兔子。
多利从不曾跳动的心忽然跳了一下，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兔牙咿咿呀呀半天，像是要说话，但什么也没说出来，结果没站稳，身子向后一晃，多利怕她跌倒，赶紧拉住她的两只胳膊，兔牙就只是轻轻地坐到了地上。
“呀呀！”兔牙笑了，多利也亮出了獠牙笑，兔牙张开嘴巴去咬多利的手，多利没有躲，反正被人类咬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可兔牙没有用牙咬他，而且用嘴唇在他断了指甲的手指上轻轻地蹭了蹭，又呼了两口气。
“……疼……”兔牙口齿不清，可多利还是听到了她发出的字节。
“不疼。”多利没有说谎，他现在真的不疼了，而且觉得此刻是最开心的一刻。
2
血畜兔牙已经十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依旧什么都不用干，被多利饲养在家里。
兔牙吃着烤鱼问:“多利，你打算什么吃了我？”
他们时常讨论这个话题，就像普通人家讨论市场的菜价一样平常。
多利喝着从医院偷来的血浆，砸吧砸吧嘴回答:“你不听话的时候。”
“多利总是骗人。”
“哪儿有骗你？”
“五岁时，你说等我发烧好了就吃了我；七岁时，你又说我乖乖吃干净胡萝卜就吃了我；十二岁时，你又说如果我不和放牛的小男孩断绝来往，就再也不吃了我……现在……多利，其实你根本不是吸血鬼吧！”
多利听了，感觉受了很大侮辱，于是呲牙给兔牙看，证明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吸血鬼。
而兔牙呢，只是默默拿了一张餐巾，帮他擦掉牙齿上残留的血迹。
“多利，你为什么少了一个指甲？”
“折断了。”
“怎么折断的？”
“给你做衣服的时候折断的。”
“还会长出来吗？”
“不会了，你当时把口水留在了伤口上，所以就不会再长了。”
“哦！”兔牙明显有点不开心，多利怕她自责，赶忙转移话题。
“下周我要去参加吸血鬼聚会，你自己在家里乖乖的，晚上去附近的酒馆买点吃的，我会提前预支好你的饭钱。”
兔牙突然眼前一亮，雀跃地问，“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不行！”
“为什么？你不想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不想！”
多利的口气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兔牙还是偷偷跟着多利到了吸血鬼的集会地，那里真的好多吸血鬼，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兔牙第一次离开多利的大房子，来到这样诡异又热闹的市场，看什么都好奇。
“小姑娘，你是人类吗？”一个瘦高瘦高的女吸血鬼问兔牙。
“是，我是多利饲养的人类。”兔牙回答完，来往的吸血鬼都围了过来，有两个家伙甚至跑过来嗅她的脖子。
“滚开！”兔牙很讨厌他们这样没礼貌，伸手将他们推开，手却划到了他们的长指甲上，鲜血流了出来。
闻到人血的香味，所有的吸血鬼都露出獠牙向她逼近，兔牙却并不害怕，因为多利每次向她露出獠牙时，都是在开心的笑。
“兔牙！你怎么在这儿？”多利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他慌张地把兔牙藏在自己长长的斗篷下。
“哟，多利！二十年不见，得了这么一个美味，她闻起来可真香！”
“多利，你开个价吧！这个小女孩多少钱你能出手？”
“多利，多利！”瘦高瘦高的女吸血鬼抢身来到多利眼前，“老朋友！你知道我是专门收购血畜的。这个小姑娘是你饲养的？啧啧！成色真不错！比贵族家的上等血畜可不差呢！你卖给我！我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多利把兔牙搂在怀里，用大黑斗篷把吸血鬼们挥开，“我不卖！你们谁也别想抢！否则我就拼命！”
“多利，你是要吃独食吗？”
“吃独食又怎么样？这是我从小饲喂长大的，凭什么要和你们分享！？”
瘦高瘦高的女吸血鬼一笑，“多利，你不懂这里的规矩吗？凡进入到聚集地的人类，都被印上了始祖的印痕，她从踏入这里开始，就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不！她是我的！”多利将兔牙抱得更紧，而兔牙手上的鲜血太香甜了，多利也不禁吞了吞口水。但是，他将一把木剑偷偷递给兔牙，悄悄在她耳边低语，“刺杀所有向你露出獠牙的吸血鬼。”
“为什么？”兔牙不懂，她生来就是为了被吸血鬼吃掉的，为什么多利现在不让别人吃自己？他真的是个自私的家伙吗？
“你是我的！你只能死在我的獠牙下！”
兔牙懂了，她双手握着木剑，随时准备给袭来的吸血鬼致命一击。
然而被鲜血味吸引过来的吸血鬼越来越多，多利和兔牙两个人明显势单力薄。
“多利，我们怎么办？”兔牙害怕了，她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害怕竟然让她心慌，她忍不住又向多利缩得更紧。
他们被围攻了，多利只是一个普通的吸血鬼，在这么多同类的围攻中自保已是不易，何况还要护着脆弱的兔牙，势单力薄的两人被穷凶极恶的吸血鬼们重伤。
多利还好，至少他不会因伤而死，但兔牙就不一样了，虽然被极力护佑，虽然只是被吸血鬼抓伤几处，但伤口的血流不止足以要了她的命。
“必须马上送兔牙去人类的医院！”多利这样想着，抱紧怀中的兔牙奋力杀出一条血路。
“多利，我困……”奄奄一息的兔牙声音微弱。
“不许睡！敢睡我就杀了你！”多利的心脏开始跳动，导致全身都在颤抖。
“好困……”
“不许睡！杀了你！杀了你噢！”
然而多利的恐吓从未对兔牙奏效过，这次也一样，兔牙还是沉沉的昏睡过去。
冲进医院，多利疯了一样去拉扯医生和护士，然而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多利忘了收起獠牙和利爪，他现在猩红双眼的样子让人都忽视了他带来的小姑娘……也许，那就是他的猎物，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吸血鬼的下一个猎物呢？
4
一艘游轮航行在海面上，血色的月亮如多利睁开的眼睛。行李舱中的一副棺材盖被推开，多利从里面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后，他又从棺材中抱出一个完整的人体骨架。
“今晚月色不错，我带你去透透气，好吗兔牙？”多利说着，用手轻扣着骷髅头，仿佛骷髅在对着自己点头一样。
“好，那我们走吧！”
多利单手环着它走上台阶，忽然船身一个摇晃，多利踉跄，骨架撞到旁边的货箱，双腿被折断。
多利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残肢，又看看手中残破的骨架，他忽然暴怒，将手中的那部分狠狠地砸向夹板！
骨架被摔散，骷髅头滚到多利脚下，他情绪像杀光医院的人时那样激动。
“你这个坏女孩！你知道为了养好你，我花了多少心血？！明明我很快就能喝到你的鲜血，你凭什么……”
多利喉头发紧，突然说不出话来，双眼流出了血泪。他蹲下身，拾起兔牙的骷髅头轻轻抚摸。
“我为什么要饲养你？”多利从喉咙中勉强挤出这句话，他的身体在颤抖，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控。
“以前独处，我觉得是自由，而现在……”多利无力地瘫坐在地，“好孤独……”
……
儿童福利院中，一个小男孩把球踢飞，刚巧砸到了瘦削的多利头上。
“对不起，院长。”孩子们跑过来，小男孩知错地低头道歉。
“你以为我会说‘没关系’吗？”多利一笑，露出獠牙恐吓，“要是敢打坏窗户的玻璃，你就死定了。”
小男孩愣了愣，和周围的小伙伴交换了眼神，旋即捡起球哄笑着四散跑去。
“爱吹牛的院长！”
“哈哈！每天喝果汁和牛羊血的谎话精！”
……
孩子们笑闹着，多利叹气摇摇头，心想着，“明明就是被我圈养的血畜，竟然敢这么猖狂，早晚让你们后悔！”
多利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掖了掖床上的被子，被子下躺着那副人体骨架。
“每天吵死了……”他对着她喃喃，“如果你还在，美味的鲜血我已经喝到了，都是你不乖的错，害我又要从头再来。”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乖了，多利这个邪恶的吸血鬼就真的舍得喝干她的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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