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得了膀胱癌,晚期。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做了3次手术,过年的时候,我去外婆家,外婆跟我说她每天肚子都疼得很,实在不想活了。
前天前晚上刚加完班回家,妈妈打电话来说外婆昏迷两天了,就剩一口气了,让我回家。我当即跟领导请了假,定了第二天的机票。
我和外婆有多亲谈不上,但我们住的很近,小时候我经常和姐姐弟弟住在她家的炕上,她给我们讲毛野人的故事,重复过很多遍,每次讲的都跟第一次一样绘声绘色,有时,还会自己改改老版本,出来一个新版本,故事情节很丰富,一点也不生硬。
我坐了2小时飞机,转大巴又两小时,到了家,爸爸开车来接我直接去外婆家。
到了外婆家,一进大门,听见舅舅二姨的声音,掀开门帘,看见外婆侧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瘦骨嶙峋,和我过年时候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和舅舅聊了两句,情绪没控制住,坐在外婆脚边,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心里特别难受,接受不了外婆如今这般模样,她在半年的时间里经历了多少难以忍受的痛苦,而现在还在忍受癌细胞扩散带来的剧烈疼痛。
外婆至今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儿女之前告诉她是阑尾炎,做完手术回家后她怀疑过自己的病,问儿女为什么总是肚子疼,感觉不像阑尾炎。他们依然没有告诉外婆实情。
我听小姨说,外婆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在问,你们是不是要带我去西安看病,什么时候走。舅舅一直带外婆在我们住的小县城做手术和治疗,因为发现的时候已是晚期,有心无力。但外婆心里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儿女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不带她去医院,她甚至告诉儿女,她还有七八万存款,让带她去西安医院看一看。很心酸。爸爸说,他觉得妈妈和舅舅他们应该告诉外婆实情,不然的话,外婆到死,心里都会觉得是儿女们舍不得带她去看病,成为永远的心结。
外婆所有的孩子,小姨,二姨,舅舅,妈妈,她们都守在外婆身边,寸步不离,轮流吃饭守夜,给她换尿布,喂水。外婆昏迷后,至今已经5天没有吃东西了。
外婆在床上侧躺着,每过几个小时,就要帮着翻一次身,翻身的时候,表情很痛苦,浑身疼到大幅度的颤抖。
爸爸对我说,应该让外婆就算去世也要在医院,起码吃不进饭可以给吊糖水,疼的话可以给打止痛药,让外婆没有那么痛苦的死去。舅舅那边认为,长痛不如短痛,而且,就算去世也要去世到家里。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安乐死,这样外婆会少很多痛苦,但是,中国法律还不允许。我也不知道爸爸和舅舅到底谁对谁错。
今天,我提议给外婆买点止痛药打,二姨也附和了几句,于是,舅舅联系了医院熟人,我和小姨小姨夫去到医院麻醉科,医生给我们开了9支吗啡,加5瓶退烧药粉。我们在诊所找了一个大夫,去到外婆家,给外婆注射了止疼药和退烧药,过了一会,外婆紧皱的脸部放松了一些。
我一直觉得外婆能听到我们说话,虽然平时耳背,但我觉得她现在应该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有一丝丝力气动弹。
下午的时候,二舅爷爷来看外婆,说起外婆的妈妈的时候,说当年也是得病了躺在床上,瘦到皮包骨,从昏迷到一口饭吃不下,到去世,坚持了四十多天。
外婆如果一直这样的状态,时间有多久,外婆就要痛苦多久,四个儿女就要熬多久,因为外婆随时可能去世,旁边不能没有人。
外婆如果去世,儿女们就会立刻开车,带着外婆回她的老家,办理后事。
我们大多人都在等,等外婆去世。
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能站着说话,到昏迷不醒躺床上,到四五天不进食,到一天天消瘦,如果你全程看着一位老人这样发展,你承受的痛苦心酸会逐渐消耗殆尽,你会觉得死亡就是一件平常的小时,你不会有突然袭来的惧怕和难以承受。你仍然会在奄奄一息枯瘦如柴的亲人的房间里,和兄弟姐妹们聊家长里短,逗小孩子,吃饭喝饮料,玩手机,所有人似乎心照不宣地在等,在等那个时刻来临。
我看着外婆虚弱的呼吸一起一伏,幻想她忽然回光返照,醒过来,坐起来,能够吃饭喝水开始说话。但她已割掉一个肾一个输尿管,腹部的癌细胞扩散到肚子已鼓起一个大包。我觉的我仅仅是幻想,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和舅舅二姨一起帮外婆翻身,外婆疼痛的扭曲的脸,让人心痛不已。
我有时又想外婆快点死去,少一点痛苦,去天堂拥有一个没有病痛的身体该多好。
外婆还在昏迷中,我那会从外婆家回来,看见二姨把二姨夫叫到一边,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看手机接电话,外婆随时可能去世。因为二姨父听力不好经常不接听电话。
妈妈说,说不定外婆会睁眼突然醒来,舅舅犹豫了一下,说那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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