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禾
我家对面住着一个老人。前几年他老伴因糖尿病走了,他的处境便每况愈下。
不是没有儿女,也不是儿女不问。家人曾把他送到市里的养老院,他却执意回到自己的家。虽然,那一幢大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老家的儿子每天给他送饭,他总是不吃。天天喝酒。
他老伴去世后不久,我回老家见他时,他已经苍老了很多。一到饭点就骑上车到街上买酒喝。
又过了几个月我回家,他病态已重。面色晦暗,两眼无神,憔悴非常。走路也不利索,却依然贪杯。
这一次十一回家,见到他的时候,他口角流涎,鼻梁浮肿,上面还有没结痂的血(说是跌撞的)。衣服也破败不堪。说话时气息极为微弱,已是一脸死相。
亲友、邻居常劝他。“去养老院吧,那什么都有,多好。”不听。
“多吃点饭,喝那么多酒干嘛,伤身体!”依然不听。
时间长了,也就随他了。
一年四季他常常独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吹会风,晒会太阳,看看人,然后关门。
任痛苦降临,任疾病缠身。
任死神降临,任最终的黑暗一步步逼近。
我不明白。
我曾想和家里的一些老人聊天,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但我不善于引导话题,每每失败。
我一直不太不理解他们的生活。
他们似乎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早早选择了放弃。
也许,他们不能承受一个人的孤独。也许,他们不愿接受新的环境,不愿再做无谓的抗争。
只是静静地、乏味的、甚至冰冷的等待。
他本是一个极体面的人。却一点点失去体面,最终深陷于脏乱之中。
说了几句闲话,我起身要走的时候,他伸出手。他不便起身,我赶紧迎过去握住他的手。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然后尽力问我最后一句:啥时候带回家?
“快了”,我赶紧笑着说。其实,我没有一点点把握。但我必须这么说。
因为下次回家,他可能便不再了。
——2017.10.10
后记:2018新年,我回家,对面的老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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